第廿四章

    苦情剧。

    江葶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题材。这种往日被她说打死都不要看的狗血八点档,演起来却是过瘾异常。或许正如乔安安所言,她需要痛快地哭上几场,这样人才轻松得起来。

    那日之后,杨子忠与她算是拉开了距离。为了一份责任,他依旧来家里照顾她,但凡事只要她say no,他就不会再继续下去。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退回一步只做朋友,他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想什么呢?想得出神。”谢之萩坐到江葶身边,接过助理从保温杯里倒出的红茶,先一步递给了江葶。

    江葶摇摇头,示意自己有枸杞水,倒满了半杯盖与谢之萩一碰杯,笑问:“谢老师看完监视器了?”

    “看完了,今天应该可以早点收工。”谢之萩一挑眉,眉眼间尽是风情。她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不过一开始对人总是冷冷,等熟悉了,就是一位很照顾后生的前辈。因先前就见过面,进组后二人对手戏又最多,江葶算是全组与谢之萩最为热络的人,如今随意也可开起玩笑了。谢之萩最擅先扬后抑,她感叹完收工,顿了下便注视江葶还显红的眼眶:“你哭起来倒也有感染力,只不过,太丑了。”

    江葶一愣,继而笑得停不下来,忙把手中的半杯水放到小桌上,“完了完了,我这回别想靠美貌博出位了。”

    “诶,一笑就有了,”谢之萩扇子一指,转过身舒舒服服地靠上了椅背,“好好笑,你就还有希望。”

    以她这种过来人的身份,怎么看不出江葶私下里状态不佳?而正是因为她年轻时也跌过几次低谷,谢之萩才更认为像江葶这样年纪的女孩子绝不该愁眉苦脸。生活总要继续,事,总能摆平。

    偶像的话外之意,江葶当然能听懂。她点点头,想起谢之萩的好友,也是江葶自己非常喜欢的一位小说家写在书里的话:“多笑一笑,坏运气就会被赶跑。”

    “呵,”谢之萩终于也笑了,“看来你真是我的铁杆影迷,连和空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大多数人都把他忘了。”

    “我觉得他是位很有才华的作家。也许他的作品并不是部部都好,可是很难得的是,每一部都有好多话能引起我的共鸣。我经历得越多,从中感悟得到的就越多。”

    “那是你们这一代幸福,而和空,很早就经历了你们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经历的挫折。所以啊,他走了,我是为他高兴的。于我自己有一点遗憾,可是于他,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江葶动容道:“谢老师,我一直很羡慕你们的友谊,和空有你能拥有彼此真好。”

    “我们的人生,不过是有一点短暂的相交罢了。”谢之萩怅然,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你有一点说得很对,他是个有才华的人。怎么样,拍完这部戏有没有空?跟我到台湾去,我给你看看他留下来的东西。”

    等场时的聊天总是短暂,尤其是在沈先生常来探班的情况下。见到沈以诚来,江葶就用剧本半遮了脸以掩饰自己的姨母笑,同时对着谢之萩眨眼睛:“谢老师,二十四孝好老公来了,我这个电灯泡是时候退位改行当话筒去帮泷哥对词了。您让沈老师千万别客气,我这地儿随便坐,零食随便吃,你们好好聊就行!”

    江葶对沈以诚的喜爱,不仅仅是爱屋及乌,真正相处了之后才发现,这位最终抱得悦华美人归的男人其实相当可爱。据说制片方找上谢之萩的时候,沈以诚还问过来人是否能接受“买一送一”的要求,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后,他便火急火燎地牵了同拍摄地的另一部剧,就为了能和谢之萩待在一块儿。

    江葶从没见过像沈以诚那样恋家的男人,而在从前,她也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她有一股拼劲儿,总想飞得更远一些,因为未知的地方才有更多可以探索的事物。可是渐渐的,沈以诚和谢之萩夫妇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也许不必走远,她也能发现许多。

    忙忙碌碌,又是大半个月,在怡人的风景和融洽的剧组氛围影响下,江葶的心情总算平和了下来。她回头去想此前,只觉得一切仿佛已是很久远的事。

    在一次提前收工的午后,听着窗外海浪声闭目养神的江葶忽然叫了一声陈玖玖,她知道这丫头闭紧嘴巴久坐在一旁的时候必然是在跟刘评聊天,而聊天界面的一部分内容则会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那时为了能亲自照顾江葶,他答应过,离开北京后他绝不会再有打扰。

    “玖玖,拨通他的电话,然后把你的手机给我。”

    “啊?”陈玖玖一愣。

    江葶耐心重复了一遍,同时补充:“我的手机在充电。”

    陈玖玖当然知道这件事,但她要的并不是这个解释。她想了想,试探着问:“我先打给一一姐一下?”

    “我昨天才跟她视频。”

    “那么你是真的做好决定了?”

    “我只是要打一个电话而已。”

    陈玖玖实在想不透江葶的用意,看起来她像是要与过去告别,可是这通电话之后,她和杨子忠却恢复了一天一次的联系。通话时间总不很长,有时只是寥寥数语,遇上江葶忙碌的时候,那头的话便折成了一则则信息,如此一连三月,从无间断。

    可要说他们是打算复合,江葶又连杨子忠的面都不打算见。戏一杀青,她就直接跟着谢之萩去了台湾,一待就是半月;等回了内地,则又跑去同郝懿住了一周多,还是在乔安安三番五次催促下才甘愿回到北京。这实在不像一个想谈恋爱的女人的样子。

    当然,另一方当事人似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在综合了多方消息进行考量后,于赌盘上,陈玖玖终于押定了一个“不复合”的结果。刘评眼见着想选的选项被抢先一步要走,不得已选了另外一边,眼神颇为哀怨,说起条件来就更是狮子大开口:“买定离手,视频为证。说好了啊,这回你赢,我请一年的宵夜,要是我赢,那你就得假扮我女朋友跟我回家过年。”

    陈玖玖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能是你跟我回家过年?”

    “那也行啊,”刘评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来,“我跟你回去也没问题,只要你到时跟我爸妈视个频,说几句话。”

    “既然这样也可以,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各回各家?过年期间随意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嘛!刘评,你这脑袋不行啊!”

    刘评只想一脑袋撞在豆腐上。

    赌局最后是不了了之,因为到了农历新年,这事儿也没个结果。随着当初与江父约定的日期的逼近,江葶的工作最终是减少了下来。乔安安拿着红酒杯与江葶对碰,望向夜间灯火,用着略带遗憾的语气询问后者:“你真的决定不再争取?”

    “我只是决定不再长期待在幕前。”江葶莞尔,道出这几月来的收获:“在台湾的时候,我跟谢老师、沈老师聊过很多关于小说、剧本、影视的话题,也见了很多知名的导演和编剧。我们两岸的影视制作差异确实给了我一点启发,也让我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现在Elaine的妈咪收购一家影视公司,正要有大的改革计划,我这时候去,不正可以多学点东西吗?”

    乔安安浅笑:“要是你想,随时可以成为我的顶头上司。”

    江葶再与她碰杯:“可惜我太笨了。不去亲身体验一番,我的思绪总是乱作一团。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再回来和你并肩作战,到时候我们的作品一定能广受好评!”

    “那我拭目以待?”

    “你可得边做好准备。”

    “那光看着的人只剩下他?”

    “他要做什么我可管不着。”

    在乔安安眼里,杨子忠绝对不是一个好对象。相信“复合”的话一出,江葶身边的大多数朋友都会反对。可是在感情上,谁能否认一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们劝得再多,对这两人倒不一定好。或许该学郝懿,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但乔安安到底不如郝懿洒脱,在江葶临走前,她急于知道一个答案:“葶葶,你当真不去管他了?”

    江葶先言了其他:“在谢老师家,我看到了一大片开得很漂亮的蔷薇,我问过一一,她同意我在她的别墅里也造出一面花墙。我把买来的所有花种都寄到她那儿去了,唯独留了三粒种子。”

    “那是三个机会?”乔安安大致猜到了江葶的想法。

    江葶则是摇头:“只有一次机会。我当了两回发花种的国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确实忘不了他的好,也确实忘不了他的不好。”

    如果他有心,最终总能种出一株花来;如果他运气差一些,那他们之间也真就是没有缘分。江葶把自己做不下的决定交给了老天,等结果一出,她的心意也就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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