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奇’……那是谁？”
    ”没听说过……为什么要把那么一大笔钱给他？”
    围观群众对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但是几年前那场审判也在场的罗拉可不会忘记。
    那维莱特也不会忘记。
    他问：“霍奇是那个为弗拉德作证的守卫？”
    “是他。”南央扯了扯嘴角，不敢看那维莱特的眼睛，只说：
    “霍奇在怀特商会的门口做守卫，我和他聊过几次，得知他家庭境况不好，有个病痛缠身的母亲。也是这个原因，他才宁愿受气也不敢辞去这份工作，因为怀特商会开出的价钱比其他地方高一点。”
    观众议论纷纷：
    “这么看来，卡娅秘书官是拿这笔钱去做好事了？”
    “这样的品格……简直和她妹妹高下立现！”
    南央面无表情，她接着道：“然后我说，只要他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去治疗他的母亲。”
    周围的赞叹戛然而止。
    那维莱特已经预示到了什么，他似乎是想叹息，但还是问：“什么事？”
    “我只是叫他……在怀特商会的仓库出入记录上，添加上卡琳的名字，仅此而已。”
    观众一片哗然。
    “不是卡琳做的？！！”
    “她根本就没去仓库？！！”
    “那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那个警卫机关怎么失控的？！！”
    “卡琳·怀特……居然是被陷害的！”
    那维莱特顿住，芙宁娜也跟着表情空白了一瞬。
    最后，那维莱特有点艰难地说：“几年前的警卫机关失控案件……是你做的？”
    南央哑着声，半是嘲弄地反问：“不然呢？凭借卡琳那个废物脑子，她真的能明白如何替换零件吗？”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样的心情，“明明卡琳在母亲离婚后选择了父亲，但是母亲依旧爱那个废物，所以我、我只是……”
    “我没想杀了她，那时她还是未成年，即便这样的罪责推在她身上也只会从轻发落，她不会被判处死刑，那件事只会让你！罗拉！让你知道卡琳是个恶毒的人，仅此而已。”
    众人明白了。
    有人喃喃了一句：“……真是悲剧。”
    歌剧院里一片沉默。
    “那卡琳是怎么死的？你说话啊，卡娅。”罗拉红了眼眶，愤怒地质问她，“是你后来改变主意，让霍奇杀了她？”
    南央才没有。
    “我把那笔丰厚的钱财给了霍奇，让他带着他的母亲去别国求医，剩下的也足够他们好好生活了。”
    那可是她那时为数不多的良知。
    南央说：“他走的很急，我知道他有多爱他的母亲，那位病弱的妇人我也见过，她很心疼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和他们说，等离开了枫丹，最好改头换面再也别回来了。”
    她没了力气，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吐露着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
    “等他走了，我也在休养了三个月后勉强恢复伤势，重新回到沫芒宫工作，我料想卡琳会因为失去脸面而离开枫丹——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第三个月的某个晚上，卡琳溜出了禁足她的家，来找我了。”
    “她说她根本没去过仓库，也不明白为什么罪名会按在她的身上，还请求我相信她，还她清白——哈，可笑吗？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苦苦哀求的我就是那个元凶！”
    那维莱特问：“既然她没有去过，那当时在庭前，为什么她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南央顿了顿。
    她露出一个脆弱的微笑：“那维莱特，你可能不知道，虽然我是混血，但乐斯也会对我产生一定的效果。”
    “我当时不清楚我们是混血，不过也没差别——毕竟不管卡琳是不是混血，乐斯都对她生效了。”
    她补充：“只消用钱财稍微买通几个女仆，在她早餐的红茶里混进一点点对人体无害的乐斯，也是没关系的事情吧？”
    正好卡琳对女仆不好，女仆也没那么忠心。
    头脑混沌、思考迟滞的感觉，卡琳一定会有。
    既然无法思考了，那么只要当时的群众你一句我一句，讨论一阵之后，站在被告席位的卡琳自己也记不清楚，不就会被流言裹挟着，然后自我怀疑、恍惚着来不及否认吗？
    多么简单的道理。
    “可我没想到，被禁足三个月之后，没了乐斯的影响，她居然破天荒想起了那一天她到底有没有去仓库！”南央喃喃说，“这可不行……要是她喊冤，这可不行……”
    “所以……你杀了她。”罗拉颤抖着声音，看向南央的眼神是那样陌生。
    “对，我杀了她。”南央扯着嘴角，“那时少女连环失踪案不是闹得人心惶惶吗？既然凶手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也不介意多这么一条罪名吧？”
    “我这么想着……然后杀了她。”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就是这样，没有反转，没有冤屈，没有苦衷，我也并非迫不得已……我杀了她。因为害怕事情败露，仅此而已。”
    罗拉跌坐在地上，一时间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你满意了吗，母亲？”
    全场一片静默，仿佛落针可闻。
    在久久没人说话的寂静中，那维莱特心中沉重，又问：“卡琳·怀特小姐的案件卷宗我也看过，是和少女连环失踪案一样，根本找不到一点踪迹的消失方式，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更简单了。”她说，“我可是教令院毕业的啊。”
    “须弥学者追求知识，一旦到了某个界限，人性就会变得淡薄，我以为我是正常的，但是当我看见那本学者笔记的时候——”
    她曾经威胁过卡琳，说自己在一本偶然间看见的学者笔记上看见过一个有意思的观点。
    ——如果可以把人变成某种粉末，是不是可以完全让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虽然是吓唬卡琳，她当时还送了卡琳一瓶亲手制作的润肤药膏，但是……
    “其实那个学者笔记上还附加了把人变成粉末的方法，我稍微试了一下，你猜怎么着——我做出来了。”
    “那种东西……我居然做出来了！”南央的脸上染上了疯狂，“我把那东西用在卡琳的身上，一夜过后，她已经变成了一滩像黄沙一样的粉末。”
    既然是粉末，那可太方便解决了。
    “我委托了一个前往须弥的商队，让他们路过沙漠的时候把那些像黄沙的粉末给撒下，理由都不用给——反正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也没人会想到，那些沙子居然是一个人。”
    面板客观道：【你在追逐知识的路上已经疯掉了，宿主。】
    “好了，解释完了。”南央没管面板，只抬眼看向了那维莱特，“我蓄意杀人，是死刑吧？”
    周遭的警卫一拥而上，纷纷围起了她。
    那维莱特闭了闭眼。
    他似乎下了某些决心，再睁开眼时，他把案件整合交给谕示裁定枢机，片刻后，结果呈现——
    “现在我宣布，卡娅·怀特……有罪。”
    现场爆发出如海浪般汹涌的讨论，在一片喧嚣中，南央恍惚着，感觉世界都离她远去。
    在这一刻，执念、愿望……所有的所有都碾落成泥，化作了比细雪还要冰冷的尘埃。
    ＊
    沫芒宫卷宗记录：
    【xx年xx月
    少女连环失踪案告破，凶手为卡布里埃商会的老板玛塞勒，原名瓦谢，已于枫丹露景泉死亡。】
    【xx年xx月
    怀特商会警卫机关伤人案件告破，凶手为未成年人卡琳·怀特，成年后将进入梅洛彼得堡服刑二十五年。
    （xx年xx月）修订：
    该案件为原受害者卡娅·怀特自导自演，卡娅·怀特犯下故意杀人罪，已当庭认罪，被押解进入梅洛彼得堡，判处死刑，一个月后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