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星盘

    刘丧和罗西钻进那黑洞洞的房间,就听身后的门板上,抽鞭子一样的声响噼里啪啦,好不吓人。
    两人再顾不上许多,只管往前跑,也不知多久,只听声音渐消,才悻悻的停歇下来。
    刘丧顾不得喘气,立刻就回身看门口。
    见透着天光的窗棱子,仿佛剪影飘浮在黑暗中,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入口还在,只是门外天光微弱,又距离遥远,稍稍深入,便一片漆黑。
    他将黄铜火折子吹燃,屋内立刻亮堂起来。
    这屋子很大很空旷,前半部分是正常的白墙立柱,后半部分,则直接开凿山体,白墙与黒岩相接,形成一道天然的阴阳分界。
    他向屋子深处看了看,发现这房间比想象中更深,火光竟照不到底。
    然而如此大的房间,里面却是空荡荡的,既看不见装饰,又不见任何家具,简朴至极,与外面的雕梁画栋很不协调。
    “原来是栋弃楼。” 罗西道。
    刘丧摇了摇头,说,你看这地板这样干净,分明是有打扫过的。
    确实,这半边楼有人清理,却又无人居住,诺大的房间是何作用亦令人费解。
    不过,想着外面那株成精老松,似乎一切又不能以常理推论。
    就比如,他们明明是顺着山体裂缝,从这个方向进来的,那么此刻,也应当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再出去才对。
    两人于是决定往房间的深处走,也许,那裂缝正在这房间的底部。
    往前走了一段,墙壁变成油黒的歙县青,光滑的青石板也渐渐变成粗糙的碎石粒,然而,火光依旧照不到这房间的底。
    “这房子得有多大啊。”
    罗西不安的看着身后的雕花门窗几不可见,拉了拉刘丧,说,咱们别往前走了,一会走散了,不如回门口,等一等傲月哥哥他们吧。
    这房间仿佛深不见底,越深入越是怪异。
    刘丧也是心里直打鼓,但又莫名生出一种探寻的好奇,看不清深渊,反而更渴求凝望。
    其实罗西又何尝不好奇?!她说:“对了,你赶紧听一听前面的情况。”
    是了,刘丧一想,可真是被吓傻了。
    他拿出骨哨,没敢用力,只轻轻吹了一声,再侧耳听去。
    他很担心这房间真的没底,如若这般,正如罗西所说,还是敢紧回去的好。
    但那声音反弹的竟意外的快,距离最深处,应不足十米。
    他和罗西一说,两人回看来路甚远,便不做他想,所幸就走到底看看。
    两人走不到一会,便见火光映照的深处,隐隐出现一物。
    刘丧一愣,生怕是那山精,赶紧将罗西拦在身后,又瞪着眼看了一阵,见那东西始终不动,才屏住呼吸,小心的往前又走了几步。
    走至近前,才看清那竟是一口石棺。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的浑身发毛。
    “真晦气。” 罗西皱着眉头道:“这竟是个义庄。”
    刘丧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这棺材,空无一物,便觉得蹊跷。
    义庄是古时的一种慈善机构,一度专门用来摆放因各种原因无法下葬的棺椁。
    按理来说,不应该只独独有这一个,而且这里房间众多,又如此诺大,一个房间摆一个棺材,也太古怪了。
    他看了看这棺椁,松木所制,刷以黒漆,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令人摸不出头绪。
    又用指腹沿着棺盖边缘摸了一圈,发现竟然没有封死。
    他的动作把罗西吓了一跳,她一拉他,道:“你干什么,不会还想打开吧?!”
    然后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该看的也看了,裂缝也没找到,敢紧回去吧。”
    这棺材里装的什么,刘丧确实很好奇,但她说的在理,既然没找到出路,自然该回去大部队。
    再说张起灵和阿风,此刻也不知怎么样了。
    刘丧讪讪的点了点头,两人转身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沉闷的一声响动。
    这响动很轻,却在这空旷房间的寂静与回声下,被放大的十分刺耳。
    两人都被这莫名的声响惊得一怔,立刻停下脚步。
    面面相觑之后,再回头一看,那棺材盖,竟然不知怎么开了一条缝。
    罗西瞪着刘丧,眼神里带着几分惊恐和几分埋怨。
    刘丧回瞪过去,咬着牙低声道:“不怨我,我可没动它!”
    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现在已然开了,而且两人距它不过几步之遥,属于伸伸脖子就能看见里面的状态。
    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挡这种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满足的好奇心,两人几乎是默契的,往回蹭了几步。
    刘丧生怕里面跳出个什么东西来,没敢靠太近,只将火光往前送了送,抻着脖子往里看。
    罗西更胆小,躲在他身后问:“看见了吗?里面是什么?”
    刘丧眯眼一看,一团白花花的,虽看不清是什么,但应该不是活物,便大着胆子上前,将棺盖又往前推了推。
    昏暗的光线下,就见那棺椁底部层层叠叠,像是铺了好几层白花花的被褥子似的。
    “这好像是纸吧。” 刘丧道。
    这棺材挺大,边沿到胸口的位置,底又深,两人趴伏在边缘,伸手将火折子探进去,这才将棺椁内部全部照亮。
    这棺椁里没有原本预想的尸体,但当罗西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却面色大变,冷汗直冒。
    “你什么眼神?!” 她咬牙道:“这哪是纸,这是人皮!”
    刘丧一惊,再去看,果然是白花花的人皮,也不知有多少张,因为层层叠叠的堆砌在一起,已经看不出人样子了。
    他心里一阵恶心,骂道:“草,这是那树精的压箱底宝贝!”
    又说:“这么多人皮,得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罗西都快要吐了,哪有心情数这个,忙道:“别管了,赶紧走吧。”
    刘丧狠狠点头,两人刚抬起脑袋,便猛然见那棺材板上坐着一物。
    浑身煞白,面如鬼魅,双眼空洞,四爪乌黑,不是那山精女鬼又是什么!
    罗西一瞬间还在发愣,那玩意对刘丧来说,可是老熟人了。
    他立刻狠狠一推罗西,道:“快跑!”
    两人顾不得形象和姿势,总之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拔腿往门口跑。
    刘丧听见那鬼东西在身后直扑上来,也不敢回头看。
    想想那布满整个棺材底的人皮,便激发出全部的求生意识,只一心念着门口,劲往一处使。
    门窗如微弱的光点似有若无,刘丧脚下一个踉跄,只感到有什么缠住了脚脖子,翻滚在地。
    这感觉他熟悉,应该是那女人的头发。
    他举过火折子一看,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头发,而是细小的黑色根须。
    如今,这如极细的蚯蚓一般的根须几乎布满四周,并如黑色的潮水般向前涌动。
    刘丧敢紧将火折子凑过去,脚腕上的根须立刻往后一退,这东西本就是植物,怪不得怕火。
    他刚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见那女人的头突然贴过来,几乎是怼着自己的侧脸。
    这张脸如同一个发烂了的面皮一般,既吓人又恶心人。
    刘丧也不要什么形象了,一声鬼叫伴着一句咒骂,边跑边道:
    “怎么总是你啊!就没好点的皮了吗这特么也太丑了!”
    他又一想,要是换张漂亮点的,比如张起灵或者阿风那样的,他估计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这鬼女人的长相,太能激发求生欲了!
    他拼了命的跑,竟然不久就看到了那一排泛着微光的窗棱格。
    紧接着,光线骤然一亮,有人将门整个踹开,背景天光下,一个矫健黑影迅速的闪了进来。
    那黑影迅速的来到他身后,随着一道寒光,那女人的脑袋,如软面口袋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张起灵!” 刘丧一喜,转身停下脚步。
    他原本是想,以手中的火折子为武器,和他并肩战斗。
    姿势还没摆好,就被那人揪住了衣领子,狠狠往门口一扔。
    刘丧被甩了出去,又就势翻滚了几圈,正正好停在门口的阿风脚边。
    别说,扔得还挺准,他心道,但下次还是别扔了!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被罗西拽到一旁,两人蹲在回廊的角落里,看阿风手起刀落,将布满门框的松枝切断,直切出个够一人进出的口子。
    待张起灵纵身一跳从屋内出来,四面如潮般的松枝纵横盘结,竟不一会就将那出口堵的严严实实。
    刘丧看得心惊胆战,原来这鬼玩意就是要把他们往那屋子里逼呢!
    那空荡荡的屋内也不知存在着什么,竟能将活人变成一张张堆叠的人皮,单想一想,便是一身冷汗。
    再看院内,哪里还有原先的模样?!
    枯槁般的枝垭源源不断从那水池中岛中生长出来,遍布上下四方,天光被遮蔽,四下一片昏暗,几人仿佛置身牢笼。
    “这怎么办?” 罗西急道。
    刘丧平日里谈不上精明,但生死存亡之际,脑子倒是转的飞快。
    他迅速扫描了整个院落,发现有一样东西不太寻常,就是水塘边的那组石桌椅。
    这半边楼是那山精桂松的巢穴,本不该有活人存在,那组桌椅又是给什么人用的呢?
    再说这院落空旷简单,唯独那组棋盘装饰的很突兀,想必定有蹊跷。
    他这一通盘算,不过一瞬之间,脱口道:“那棋盘!” 说着,便冲了出去。
    那山精仿佛知道他心思似的,挥舞着如鞭的枝垭就袭击过来,张起灵和阿风立刻左右相护,才将他送到那石桌旁。
    如鬼魅魔爪一般的松枝漫天遍地,唯独那方石桌棋盘明净如初,可见这确实是一处机关,且有什么,使得那山精老树不敢靠近。
    他俯身一看,见那棋盘上是九颗白子,八颗黑子,另有一黑子置于棋盘旁。
    除此之外,还有一比其余棋子小上两圈的水晶子,放置于棋盘的正中央。
    他拿起那黑子,不知该往哪里放,心道,这围棋我也不会啊。
    正焦头烂额间,就听阿风在几米远处道:“九宫飞星,找生气位。”
    这是一标准棋盘格,横竖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如果将它们粗略分为九个大些的方格,以此九格代表东西南北中等九个方位,便是阳宅风水中的九宫飞星。
    原来,阿风在此处坐着疗伤的档口,已经将那棋盘看了个明白。
    刘丧是学过些九宫风水的,但此刻一看,又皱起眉头来,道:
    “这也没个方向,怎么起卦啊?”
    九宫风水要以先天八卦,对应方位起卦,才能算出每个方向的吉凶。
    但他们自从进了这里,所有仪器失灵,早已是不辨方向。
    “极星。” 张起灵道:“北斗指极。”
    极星就是北极星,北极星在夜空中永远指向正北。
    但繁星若尘,要找到极星并非易事,古人便通过北斗七星,这个容易辨认的‘大勺子’来找,北斗七星的勺柄,永远指向极星。
    刘丧再仔细辨认,发现那白子所构成的图像,不正是北斗吗?!而那水晶子,正在这北斗连线的尽头,看来,这应该是极星。
    只是这北斗不同于熟悉的七星北斗,竟然是一个九星北斗,也难怪他一时竟没发现。
    但不管是几星的北斗,它所指方向,必然就是正北。
    刘丧敢紧起卦计算,脑子转的飞快。
    西南……他看向左手边,又在脑子里确认了一遍,没错,西南方是生气位。
    但是还有个问题,这西南方的大格子里,尚且还有三十多个小格子,是要放在哪里呢?
    “西南。” 阿风不满于他的慢慢吞吞,回头道:“你在犹豫什么?”
    事态紧急,刘丧也不矫情了,不懂就问:“放哪个格子里?”
    “放什么格子?!” 阿风不可置信道:“围棋当然是放在点上!”
    刘丧一看,挺好,只算交叉点的话,候选确实少了不少,但也帮助不大。
    正踌躇着,就听张起灵道:“放星位!”
    刘丧一愣:“放心喂?喂哪里?”
    他这一愣神,脚下被什么狠狠一带,将他整个人向后方攫去。
    他本能的向前一扑抓,在那石台面子上挠了两下,还未及看清眼前景象,便一头栽了下去。
    张起灵和阿风一直在砍那些触手般粗糙的枝条,这东西没什么大害,只一味缠人,此刻更是铺天盖地,声势愈发浩大。
    张起灵三两下将缠住刘丧脚踝的枯枝砍断,又催促道:“快点,放中心点。”
    刘丧临摔倒,还紧攥着那枚黑子,生怕弄掉了,此刻下巴着地,磕得生疼,却还有气力抱怨道:
    “你整什么专业名词,早说中心点不就行了。”
    他嘟哝着爬起来,将那枚黑子放在了左下方的中心位。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整个半边楼开始发出震动的低鸣。
    如黑色潮水般的松枝开始退却,四周渐渐明亮起来,不一会功夫,小院复归原貌。
    在众人左边的一侧,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众人不疑有它,向那入口而去,刘丧绕过石桌棋盘的时候,余光一闪。
    这一闪,令他心下微怔,隐隐觉得似有不对。
    但还未及细看细想,便被罗西拽着,也向那入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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