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灼患病

    夏日的阳光正好,整个淮江县也不再是最初破败的模样,树木郁郁葱葱,疯长的野草得到了修整,街道上有了行人,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任谁也想不到一场瘟疫正在这样的表面下酝酿着。

    阳光从窗子照进,落在了屋内,整个屋子都洋溢着美好和安详的氛围,但云幼清却看到了赫连雪眼中不似作假的慌乱。

    赫连雪很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有着几分不真实的如同谪仙一般的感觉,但是从前的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云幼清从未见过赫连雪这样慌乱的样子。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云幼清不禁挪了下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完全沐浴在阳光中的赫连雪。

    云幼清心中生出了疑问,她想要开口问问赫连雪,张了张口却又哑然。

    赫连雪见云幼清并不说什么拒绝的话,便以为她是妥协了,目光逐渐放软,几乎是带着些颤抖地伸出了手,把云幼清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清儿,乖。”

    赫连雪收回手时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云幼清的脸颊,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间有些怔愣。

    云幼清澄澈的眸子就这样不带一丝逃避地看着赫连雪,倒显得赫连雪像个十足的逃兵。

    赫连雪看着站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云幼清却想起了上一世那个被剜肉剔骨的云幼清。

    明明是个风和日丽的夏日,他却好像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那即使是一场大雨也冲刷不掉的血腥味也好像回到了他的鼻尖。

    那是云幼清的血。

    一条蜿蜿蜒蜒的血河的味道。

    上一世的他没能救下她,这一世,若是她再次离世,他又该如何是好?

    云幼清垂下眼眸,赫连雪身上有太多她窥探不到的秘密,从赫连雪和云瑾提前结束质子的身份就可以窥见端倪,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的赫连雪是怎样的?

    从他人的口中可以得知赫连雪确实是云幼清儿时的玩伴,最不受宠的公主,和没人喜欢的质子,彼此成了对方唯一的温暖。

    但是云幼清自己却不记得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寻回自己曾经的记忆。

    素荷说,许是因为她的皇姐把她推到冰冷的湖里才会让她留下这样的病根。

    这样云幼清感受到了微微的遗憾,上一世的她忘了这些,若是这一世的她可以来到那个落水前的时间节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忘记那些事情?

    毕竟,那可是她为数不多的,童年的,无忧无虑的温暖的回忆。

    但是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本就慷慨,她已经很知足了,起码这一世她有着可以自己去改变历史的机会。

    “我不走。”

    云幼清还是垂着眸子,赫连雪却知道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倔强、坚定,上一世的云幼清自愿接受那样的极性都没有说放弃,这一世的她怎么会逃避未知的危险?

    云幼清的柔荑攀上了赫连雪骨节分明的手,她轻轻地牵起了赫连雪的手,又缓缓地偏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赫连雪的手上。

    明明是夏天,赫连雪的手还是那样的冰凉。

    赫连雪看着几乎是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可人儿,不由得呼吸一滞,眼前的景象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易碎的梦。

    “我就在这里陪着王爷,陪着这里的百姓。”

    云幼清轻轻说道,睫毛颤了颤。

    她其实是有些奇怪的,她嫁给了赫连雪,赫连雪却不愿与她行周公之礼,最初的时候云幼清还可以找到理由,无非就是赫连雪是个君子,不愿强求她。

    可现在他们明明心意相通,行了那事也是理所当然,可他们中的每一个又都是默契地没有开口。

    这和云幼清印象里的男人不同。

    这一点发现让云幼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赫连雪身上藏着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

    赫连雪是个谨慎的人,他不想让云幼清知道的事情恐怕他会永远藏在心里。

    云幼清想知道赫连雪的秘密,但是赫连雪不说她也没有办法强求,她与赫连雪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日子,赫连雪的为人她是知道的。

    或许她也不是完全知道,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赫连雪不会害她,是为了她好。

    这就够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赫连雪的秘密是什么一时间也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

    关于瘟疫的相关处理措施很快就颁布了下去。

    只不过其中的功劳却让赫连灼领了去,百姓们明面上称颂着这位不怎么露脸的王爷,背地里却说起了这其中另有隐情。

    可是这种关乎皇家的事情哪里是容得下老百姓们置喙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民间就流传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大户人家有许多孩子,虽然这户人家的家底十分丰厚,但是还是做不到对每个儿子都平平等等。

    有十分受宠的,也有根本不起眼的。

    只不过这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受宠的儿子十分不争气,不仅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还十分的暴虐,倒是那个不起眼的孩子长成了个人才。

    但是那个受宠的儿子是抢别人东西抢惯了的,所以他也没有放过别人的成绩,他背着所有人把另一人的功绩揽到了自己身下,接受人们的敬仰,而另一个孩子,依旧住在灰扑扑的茅草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让步得到任何好处。

    许是赫连雪的顺从让赫连灼放松了警惕,他并没有发觉民间的种种传言,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淮江县的救世主,每日端着架子在街上巡查着。

    不过赫连灼在巡查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在赫连灼巡查的同时云幼清和祝长冬并没有闲下来,每日都游走在不同的患病的人的家中,观察着病患的情况以总结最好的治疗方案。

    赫连灼听说了这件事又心有不满,竟然也学着云幼清和祝长冬的样子做起了“慰问病患家属”的事情。

    只不过云幼清和祝长冬有的东西赫连灼却没有。

    那是凝聚了祝长冬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制成的药,那些个寂静的夜晚只有虫鸣与祝长冬作伴,再加上一盏昏暗的油灯,祝长冬就可以翻着古旧的医书与病案直到天亮。

    而云幼清就靠在他的门边小憩着,祝长冬有什么动静她都会第一时间醒来,看一眼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才能放下心来。

    即使是夏日的夜晚,晚风依旧清凉,偶有微风袭来,赫连雪便踏着月色,放轻脚步,来到了祝长冬门外,云幼清身边,为云幼清披上一件外衣。

    而后便注视着云幼清的睡颜微微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什么也没想,他只是想好好看看她,即使她的眉眼已经在他的心里描摹了成百上千遍,他也想再多看看她。

    直至祝长冬的药制成,几人才恢复了之前的作息,许是那些日子太过繁忙,只是一点点的放松就让几人有了一种忙里偷闲的感觉,意识到这一点后,几人又开始了更加努力地为淮江县做实事的日子。

    至于祝长冬做出来的药,据说吃了这药,再接触得了瘟疫的人就不会再被传染,只是这样的好东西却得不到量产,其中的几位药材虽不至于金贵,却也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再加上这药也不得多吃,所以祝长冬就没有把这药分发给百姓。

    云幼清和祝长冬吃着这药再去病患家里自然是没有事儿的,但是赫连灼就不一样了。

    没过几天赫连灼就染上了瘟疫,躺在了县令家那金丝软玉的床榻之上咳嗽地不能自已。

    云幼清去见了他。

    在云幼清的授意下祝长冬并没有给赫连灼用上最好的药,所以赫连灼并不知道自己的病为什么比那些个平头百姓都要严重。

    明明他有着无比尊贵的皇室血脉。

    赫连灼不能受风,因此即使是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也充满了苦涩的药味儿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死气。

    云幼清屏退了房间里的其他人,缓步走到了赫连灼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已经起不来身的赫连灼。

    仅仅只是过了七日,赫连灼就被病痛折磨得没了个人样。

    但是即使是这样,感受到有人走了过来赫连灼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带着希冀地望向了云幼清。

    云幼清垂着眸子看着赫连灼,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样她最熟悉不过的东西——对生的渴望。

    房间中传出一声轻叹,是云幼清,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太多,上一世性命悬在赫连灼手上的大朔的百姓哪一个不是这样的眼神?

    这一世吃不上饭快要饿死的淮江县的百姓哪一个不是这样的眼神?

    染上了瘟疫的百姓又哪一个不是这样的眼神?

    可现在,这样的神情居然也会出现在赫连灼的脸上,出现在这个最最漠视他人性命的无耻之徒的脸上。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王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云幼清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眼睛里却好似装着一个下着暴雨的寒冬,有着彻骨的冷意。

    赫连灼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着急却猛烈地咳了起来,嘴角也流下了丝丝血迹。

    看到这一幕云幼清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种压抑了多年,夙愿得偿的笑声,压抑而苦涩。

    “王爷很委屈?”

    “是我让别人给你提供的建议,去那些病患的家里拉拢人心,可是我有可以避免患病的药,你没有。”

    “王爷觉得很委屈?可是啊,你知不知道,你上一世,为了自己的乐子,杀了大朔多少百姓?”

    云幼清的声音不大,可这些话却像是从她的喉咙里挤压着嘶吼出来,到了最后一句话,已是凄厉破音。

    赫连灼没有说话,只是向着门的方向挣扎着伸出了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的样子。

    云幼清意识到不对,蹙着眉头回头看去。

    那些伺候的小厮都不在,但是门边矗立着不知来了多久的赫连雪。

    眉眼间寂寥得像是莽莽雪原的赫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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