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军向手下安排工作和说绕口令似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会客室，就怕伍钜明等急了。
    认识伍总的人都说他阴晴不定的。
    “伍总，您久等了。”
    “是很久，你小看我吗？”
    “不，不不，怎么会？”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非常理解。”伍钜明表情突变，和换脸似的。
    “您理解就好。”
    “那你就可以把贵客晾在这里？给你脸了？无语死了。”
    “哦，我……有点害怕。”
    “哈，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是我第二个人格，不是我说的！”
    “哎？”裴云军还站在门口呢，他现在很想逃，非常想走。
    第二人格就很扯，不可能吧。
    伍钜明出其不意地甩了甩头发，一把扯下绿色的刘海，露出……光亮的头，“哈哈！看谁才是伍钜亮！我亮不？”
    “噗……哈哈！您真幽默！”裴云军对眼前的情况找到一点感觉，但还是模模糊糊的。
    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伍钜明或许是大有深意，或许是颠公疯批，肯定是其中之一。
    “我也觉得很幽默，冷幽默+反转+出其不意。”伍钜明说完这话，将假发扔在茶几上，一脸萎靡神色。
    “您有什么苦恼吗？”裴云军试探着问了句，但伍钜明低沉着头，沉默了很久才从茶几上摸出手机，“一会再说，先说正事。你们的节目……”
    伍钜明抬头盯着裴云军。
    话到这里就停住了……
    房间里安静地连空调的运行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甚至两个人的呼吸声……
    裴云军心提到嗓子眼。
    “伍总，如果我们节目有什么……您不满意的地方，请您不吝赐教，我一定立即改正。”
    伍钜明继续盯，也不说话，在酝酿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讲话比大喊大叫更让人感到压抑。
    “有一点……很不满意。”伍钜明停顿了下来，不仅没说话，还端起茶杯吹了吹，又喝了几口。
    “什么？还请您告知一二。”裴云军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他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对方可能都听得到，便往后靠去，故意放松了身体。
    “他……为什么都不讲话？”
    “哎？”
    “你看看评论区都在问啊。”伍钜明翻动手腕，将手机上的直播间画面对着裴云军。
    裴云军瞄了一眼，恍然大悟，“哦，这个，直播间我还没有来得及看……”
    “哦，还有，头发。”
    “头发？”
    “怎么不帮着打理一下，杜继麟都给弄了，我那倔驴你怎么就不上点心呢……”伍钜明翻出一张表情，伍少容的头发飞的像榴莲似的。
    “这个，尊重他自己的想法……”
    “你快看看，真是！”伍钜明起初还绷着脸，一副不满的表情，不一会便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输入了什么……
    裴云军凑近了看，他正在留言：
    【哇，谁家的帅哥这么有魅力啊！】
    【都来支持容容宝贝哦！】
    【我要打赏送你到第一名】
    ……
    就很三观炸裂。
    能和这人生活这么多年的家人，不得脑溢血，裴云军挺佩服的。
    他脑后勺都疼了，像被人打了一棒子，“您，在做什么？”
    伍钜明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为我儿子应援啊！你看他，多帅，哎呦呦，像我不？”
    裴云军噗嗤一笑，脸都在发烧，“不，不像。”
    “不像就对了，我年轻那时候，比他有意思多了……他十分无聊！”
    不是吧？！
    “是啊，少容很有趣，只是目前他真实的性格还没有表现出来。”
    “哼！端着！”伍钜明借着裴云军举起的手机，将假发戴上了。
    裴云军全程憋笑，真的快要憋出内伤，有钱人就是任性啊。
    裴导给伍钜明的茶杯斟上茶汤后，对方才幽幽地说道，“我和儿子关系很糟糕，10多年了，他一直很叛逆。而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
    “哦？这个我真不知道，大亮子没说过。”
    “他？”伍钜明无奈地摇摇头，“他一天都是焦头烂额的，被那些案子压的，他是个公安么，还是个较真的家伙。才不会闲聊家常呢，我们的事他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就是个闷葫芦。这不，也拜托你给少容介绍对象。”
    “恩。您刚才吓到我了。”
    “很吓人吗？”伍钜明意味不明一笑，“果然！天才的想法没几个人能懂。我觉得自己很有意思。”
    裴导差点惊掉下巴，果然这等成就的人物都有些怪癖和特性在身上的，“因人而异，或许有的人接受不了。”
    伍钜明对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杜继麟、伍少容参加节目，真实的目的应该是同一个。”
    “哎？”裴云军本以为伍钜明会继续说和儿子的不和原因呢。
    虽然这是节目最忙的时刻，但裴云军和伍家算是很有渊源，怀着感谢的心也会倾听伍钜明的烦恼，能帮的忙一定会帮的。
    目前看来，他是有所求而来。
    “杜家有个女儿，叫做杜子璠，走丢了20多年了。”
    “杜继麟的妹妹？”
    “对！”伍钜明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女孩的照片，丹凤眼的小丫头咧着嘴笑眯眯的，“这就是2001年平安夜丢失了的小丫头，杜继麟的双胞胎妹妹。”
    “啊？双胞胎？！那岂不是两个孩子长得很像？！”裴云军脑海中闪过什么念头，但很快就过去了。
    “不是，长得像的是同卵双生，异卵双生的就是不一样，性别也可能不同。”
    裴云军领悟了，不好意思笑了笑，“瞧我。”
    “所以杜继麟这些年四处做的救援工作，到处奔波，都是因为找妹妹？”
    伍钜明点头，“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也一直在找她，就是我儿子。”
    “啊？少容为什么一直在找这个女孩？怎么从来都没听说呢，我只听说过他在找弟弟伍少卿。他不是被情所伤，一直在等初恋呢？初恋是这个小女孩？他早熟的也太早了吧……”
    伍钜明痛苦地握拳，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一副痛苦的表情。
    刚才开玩笑的人，此时像是痉挛的疼痛临到……
    “对不起！对不起！”裴云军抽了张纸巾，猛地给了自己一脑门，“我这脑袋，少卿不是也在2001年平安夜失踪的吗？！难不成？！他们有联系？！”
    “是，是同一时间。”伍钜明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心。
    “您别急，缓缓再说。”
    伍钜明鼻涕眼泪清理干净后，有开口说道，
    “我至今仍在后悔，如果当时不骂那孩子就好了。我怎么会那么糊涂呢，我为什么要说「小子，你根本就没用，是你把你弟弟弄丢了」……从那以后，我和这孩子就有了隔阂。我也尽量表明，我说话就是喜欢玩闹，偶尔说狠话是开玩笑而已，大家怎么都不接受呢！”
    那是因为大家都是正常人。
    裴云军苦涩地移开视线，不认同伍钜明表达幽默的方式。
    “气昏头了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裴云军挠挠头，“您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指示您就直说吧。”
    伍钜明收起全部情绪，“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让你做一个节目。其中一个目的是找人。”
    裴云军惊喜地张大了口，目光自信起来，表情也更为明朗，“做节目我在行，拍电影也行。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少容找到了弟弟，也找到了子璠，可否让我给他们拍一部电影或电视剧？”
    伍钜明撩了下刘海，“可以。只是，我希望这个节目不止是找人，更多是治愈人的灵魂，寻找，休息，现代人很忙碌，常常忽略了家人。他们不懂，家人是最珍贵的。只有失去家人的人才能明白这一点，但为时已晚。您在行，这个恋综弄完了，就开始企划吧。”
    “同步进行。”裴云军兴奋地击掌，“我现在节目就有官网和官方微博，不如用这个途径做些宣传，但得等到节目直播完毕了才好。”
    “哦？是！啊！还有，这件事，还得杜家首肯，等节目完毕，少容，继麟那边你直接和他们谈就行了。”
    “他们，貌似还不认识。”
    伍钜明勾勾手指，和裴云军靠得很近，“因为某些不能言明的原因，杜子璠失踪的事是个秘密。所以杜继麟也被杜家保护的很好，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
    秘密？为何会成为秘密？
    裴云军更好奇了，他似乎看到一部奥斯卡电影的诞生。
    “有时间我想再和您了解一些……”裴云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比刚才对伍钜明的态度好了许多倍。
    咔哒一声，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年轻男子焦躁地说道，“裴导，不好了，咱们预备的直升机出故障了。”
    “啊？！刘小川！你怎么搞的！干什么吃的！我不是让你确认，确认么！”裴导脑子嗡的一声，他看了眼手腕，“这就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匹配了。”
    “怎么办啊？突然坏了！”刘小川打了个响指，有些不悦地纠正道，“我叫亨利！”
    裴云军还想再损这年轻的小子几句，在国外做过节目就了不起了？！
    “用我的直升机吧，现在我就安排。”
    “谢谢！”裴云军感恩戴德地连连道谢，发现伍钜明不开玩笑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少容就拜托了，希望他敞开心扉，别活在过去了。”伍钜明委婉推辞了裴云军晚餐请客的邀约，双手插兜，摇晃着消瘦的单薄身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