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一直没当回事，但是今天一看，小姑姑确实在试图从各方面印证林清也嫁得不如自己家女儿。
    有时候在这种家庭聚会上，比社会上的聚会还能看出人情冷暖。
    席间亲戚对小孩子阴阳怪气，本质上都是对家长的看不起而已。
    就比如大姑姑家年长林清也十岁的表哥，哪怕学习和工作都一事无成，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靠着自己老爹才勉强在二线城市谋了一份两千块钱的工作，平时生活基本靠老一辈接济，但是身居高位的大姑父坐在那，还是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林清也淡淡一笑，没在意小姑姑接下来说的什么，只看着顾时晏手忙脚乱地对付手里的饺子，自己接手，“你得用点水把饺子皮的边缘湿润一下，像这样……”
    “哦……”顾时晏也没注意这些人在叭叭什么，只看着林清也的手，笑着抱住了林清也，“老婆手真巧……”
    “你别抱我，”林清也推他，“弄得我身上都是面粉，衣服都不好洗。”
    顾时晏不撒手，把自己脸上的面粉蹭到林清也脸上，凑近林清也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撒娇，“不，弄脏了我再给你买，买好多好多好看的，反正你现在的这些衣服早就穿旧了……”
    “钱多是不是？”
    “不多不多，”顾时晏摇头，“主卡都在你那里，我还有点私房钱。”
    那谄媚的样子实在是过于狗腿，以至于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对顾时晏的定位从“和林清也势均力敌的校友”变成了“靠美色上位的小白脸”。
    可是看林清也身上穿的，也不像是能包养小白脸的水平……
    再联想到前段时间附近的流言。
    几个亲戚的脸色逐渐诡异——
    不会是，林清也先被人包养，然后又用被人包养的钱，去包养了这个小白脸……吧？
    瞬间，人挤人的小屋里鸦雀无声，几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各自埋头包饺子。
    正包着，爷爷从厨房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颠勺，看见林清也在包饺子就发了脾气，“大人都干什么吃的？让小孩在这包饺子？！我们小孩那双手是拿笔翻书的，是用来干活的吗？！”
    正好林清也也不想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于是拽着林清也起身跟爷爷出去，“那我来炒菜。”
    “不要你！我还能干得动，不要你炒！”爷爷厉声道，“你坐那看电视！等一会吃饭！”
    争不过的林清也拉着顾时晏去客厅了。
    坐沙发上顾时晏还在跟林清也咬耳朵，“你怎么不说要来爷爷家吃饭？你说了我就叫几个厨师过来了。”
    林清也竖起食指让顾时晏噤声，“你别，爷爷是个老干部，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骄奢淫逸的生活，我大姑父都为此不招他待见……”
    “大姑父？”
    林清也给顾时晏使了个眼色，顾时晏顺着偷偷瞄过去，就看见一个神气十足的中年人端着架子坐在主座的沙发上。
    要说起老爷子和这个女婿的过往，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老爷子一辈子亲力亲为惯了，当年明明身为干部，身边是配备了警卫员的，但是就连打上一壶水都是自己亲自拎着水壶咚咚咚跑下楼。上山下乡的时候，那是真扛着锄头带着手底下人一起干。
    老爷子文化水平不高，能有后面的成就全都靠自己一点一滴实干。就算是现在老了，但凡自己还能动，自己用过的东西也全都原模原样放回去，家里永远整理得整整齐齐。
    但到了大姑父这里，很显然就没有老一辈的那种作风了，仗着自己现在收入不错，在公司是个管理层，成天无所事事，把活一股脑交给别人去做，自己逍遥快活不说，回到家也还常常端着架子要家里的人都顺从他。
    这给老爷子气的，没少给这个女婿冷脸看。
    但是大姑父显然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老爷子已是迟暮，自己才是这个大家族里权力最高的人，就像是狼群的首领。
    “要是我爷爷还在的话，这俩老头肯定能聊到一起去。”顾时晏低声说，“我那老爷子也是这样的人，当年因为我爸不正干，没少棍棒伺候。”
    林清也揶揄，“那你呢？小时候没挨过打？”
    “那怎么没挨过？”顾时晏委屈，“动不动就揍我。”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林清也笑他，“你小时候是不是很皮？”
    “……”
    顾二爷自知理亏，想想那时候自己口无遮拦惹出来的祸，摸摸鼻子，也不犟嘴。
    两个人跟两只小耗子似的在这边窃窃私语，另一头大姑父威严地清了清嗓子，把林清也和顾时晏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顾时晏停下了笑闹，正襟危坐，看着窗外的飞鸟发呆。
    也没跟这个据说“身居高位”的长辈寒暄。
    毕竟顾时晏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拿乔，哪怕是长辈也不行。
    就这么过了一会，林清也和顾时晏的手机开始频频收到消息，两人各自开始低头玩手机，时不时交换一下自己这边的工作近况和律所琐事。
    就这么把这个“头狼”晾在一边。
    大姑父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假意咳了两声，“清也现在工作挺好的吧？”
    林清也突然被cue，有点懵，但还是笑了笑，“嗯，还好。”
    “毕业了想做什么？”
    “做律师。”
    “律师？”大姑父假笑，“小女孩最好还是考个公务员，稳定，律师……”
    他拖长了尾音，但是林清也没搭话。
    可能发现自己放的线，鱼不咬钩。也可能是平时在单位里被人捧臭脚捧习惯了，没人敢让他的话落地，于是碰上林清也这样的直肠子就想揪着她，“现在找好了吗？在哪个律所？”
    林清也打着哈哈，“还没有，不是什么知名的所，小所、小所……”
    林清也才不会把正衡的名字说出来。
    正衡作为五大红圈所之一，薪资水平网上一查就知道了，她不可能这么把薪资暴露给这些人。
    “哦。”但这种说辞很明显让大姑父放下心来，开始夸夸其谈，“小所就更不稳定了。小刘呢？小刘现在干什么？”
    顾时晏被点名，比林清也装孙子装得还像，“我……就是做个销售……”
    “销售啊……”大姑父从鼻腔里嗤了口气，蔑了顾时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