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土没有马上替其他难民答应。
    他面露愁容，小心地回答：“大人，李某只能代自己答应。”
    “李某身为独身汉，上无老人，下无妻子，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
    “至于其他人，还需要李某回去询问后，才能给大人答复。”
    沈复神色依旧，没因回答而恼怒。
    “李大人不必如此，我说的自然算话，若是有不愿南征齐国、流国之人，我自会放行，让他们往北家去楚国。”
    李土仓皇应是，举止上更加谨慎，唯恐沈复是用心谋划。
    即将楚齐交战，楚国哪有那么多的余力，还派人护送他们这些难民家去。
    或许，那些家去的家伙，都会被他用计杀死。
    李土心底苦涩，只希望自己回去后，能够劝说大家尽量留下来。
    沈复并不知道李土此刻想法，他转头同林大人说着分发粮食跟征集人手的事情。
    “殿下，怎能如此啊！”
    林大人等两人独自交谈时，他说话的声音差点忍不住压低了。
    “林大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士兵人手并非真心愿意出战，战场上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变数。”
    “何不给予机会，战场上也能更好管控。”
    林大人苦笑，“可是殿下，我们现在只有一万人口，殿下如此言论后，那李土怎会安心为殿下征集人手？”
    怕不是这次来沙漠，直接来了个一场空。
    沈复安慰般朝他笑笑，“林大人何必苦恼，战场上瞬息万变，殿下我又武功盖世，何必需要为了三两人手，就愁得像是要输了全局一样？”
    想到李土离开前那落寞样子，沈复接着说：“而且，我观李土离去的模样，深觉他定会留下，得此能够救下四万难民的良才，可不是比单单四万人手更加重要？”
    林大人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遵从皇子观点。
    “大人，殿下，李土求见。”
    营帐外，守营士兵恭敬着禀报。
    “让他进来。”
    “是。”
    李土局促走了进来，他脸色憔悴，看上去比几个时辰见面前还要疲惫不少。
    “李大人这是？”
    听到沈复询问，李土眼睛亮了，他快步跪在沈复脚边。
    “殿下！李土无能，未能为殿下劝说留下全部人口！”
    沈复眼神变得晦暗，李土这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很快收住眼中冰冷的神色，眯了眯眼睛笑着叫起。
    “免礼，李大人既已尽力，又何必妄自贬低为无能呢？”
    李土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他劝说了大部分人归顺沈复，只有少部分人怎么也无法说动。
    原本，这也就罢了。
    他过来的路上，还期待着万一跟他说话的大人，是真心愿意给他们放行回家呢？
    可在刚刚，当他听到沈复真实身份是楚国皇三子，就是那位在齐国为质子三年的皇子。
    又听到沈复几天前，在楚齐大道上独自灭了不少流国士兵后。
    李土真心害怕了。
    或许，那些不愿意归顺的家伙，真就没机会存活了。
    “小人……小人只为殿下劝下了三万八千人，其余一千余人小人未能改变他们的心意。”
    沈复略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愿意归顺的难民会更少些。
    哪曾想，这劝下的人口，都已经让他目前手下的士兵翻四翻了。
    齐国难民，楚国俘虏还在北上，到时候定会再次增加。
    “也罢，剩下那一千余人，我自会安排人手为他们送行。”
    提到送行二字，李土再次被吓了一跳。
    “殿下！”
    他直起了腰杆，不顾身后已被汗水打湿。
    “殿下！小人愿再次尝试劝说其余人口归顺，殿下不必为他们送行北方。”
    沈复不理解他刚刚那句话，到底是怎样激起了李土的情绪。
    他摇头拒绝，“不必，他们既然不愿南下，归乡北上也是不差的选择。”
    李土抿了抿嘴巴，没再多开口说话，唯恐引起沈复恼怒。
    他恭敬一拜，得到允许后，就快步逃离了营帐。
    “殿下真是妙啊！”
    待李土走后，林大人欣喜地望向沈复。
    他崇拜道：“如此一招以退为进，虽说给他们一种有退路的感觉，实则只能跟着殿下南下攻打齐流二国！”
    沈复听后，没有露出林大人原以为会看到的表情。
    沈复皱起了眉头，所以李土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殿下？”
    见到林大人神色不解，沈复不愿解释，他转而把话题移向别处。
    “林大人，我们现在营中除去沙漠难民，还有多少余人？”
    “算上路上增加的将士，现总共已有一万两千人。”
    “一万两千人？你觉得森林会救下多少人口？”
    这次，林大人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脑中思索过后，才谨慎回答着：“殿下，森林北上过山就是轩国境界，轩国虽说十年前曾被齐国攻破过，可如今皇室已经恢复了。”
    “想来在森林恐怕无法跟将军们猜测那般，能够救下大量人手。”
    “保守估计三四万人就是极限。”
    “这样啊……”
    听到林大人口中，跟原主记忆里几乎一致的信息，沈复同样不认为在森林会征集多少兵力。
    也是这个原因，让他决定先往沙漠来征集士兵，并救下部分想要回家的难民。
    不过现在让他略感到苦恼的，大概就是李土自己脑子乱想，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反正肯定是因为得知了他的皇子身份后，在恐惧着什么。
    让他好心办坏事，推着那群难民强制自愿参加南下队伍。
    “殿下？”
    几炷香的时间都未听到沈复指示，林大人低声谨慎地朝他提醒了一声。
    沈复很快收住了神色。
    “我们现在离楚齐大道还有多久？”
    “斥候骑兵已经看到了后面的队伍，按照难民如今情形，恐怕需要五日才能到达楚齐大道。”
    “五日还能接受。”
    沈复说罢，不再留林大人待在营帐。
    当营帐内只有他一人时，他打开了林大人找到的最大的地图。
    看着上面楚国、轩国、齐国、流国，以及沙漠、森林的布局，瞧着净化度正在大大减少，工作进程正在往好的方向推进。
    沈复皱紧了眉头，希望能够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曾经，他虽说战场无敌。
    可就像林大人担心的那样，战场上刀剑无眼，其余的士兵可无法像他那样，能够安然杀他个来来往往。
    而且，在大庸国征战时，也不过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战乱。
    这次参手的国家明面上就摆了三个，还有一个女儿国，藏在森林以北，
    不知是敌是友。
    所幸沙漠内没有国家，可森林里却有躲着猛兽。
    算着行程，他能够独自快马加鞭，三日到达森林。
    可他独自一人，也无法劝动森林里几万难民，跟着他回到楚国。
    这真就是几桩难题同时摆在上面。
    沈复苦恼思索，深夜才愁容地合衣睡下。
    难民们也不知道李土给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吃了粮食，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加快脚程往楚齐大道赶。
    不过三天时间，一万难民就全数到了楚齐大道。
    李土作为难民推举的领袖，已被沈复亲封为李将军。
    如今他身穿甲胄，身下骑着一匹高马，恭敬地在沈复身边随行。
    “殿下，我们如今，可要往南前往齐国了？”
    沈复没看李土，他目光扫视着难民。
    其中难民有男有女，男人占大多数。
    “李将军，此事先不急，我还有事需要为子民再次提醒。”
    他话音一落，不等李土询问，就骑马来到了难民前方。
    “乡亲们，子民们。我，楚国先皇皇三子在此为大家承诺。”
    “大家要是有谁不愿意前往南方攻打齐国，还能在这时候选择北上回家。”
    “我在此为大家保证，谁要是想回去，绝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伤害，且定会有士兵护送他们家去直到楚国境界。”
    “这次最后的机会，如果大家选择留下来，那之后一但发现有人妄想后退逃走，我作为楚国先皇唯一已知还存活的皇子，定会对逃兵判处死刑，一但抓获定斩不饶！”
    难民们看着沈复，慢慢出现了嘈杂的交流声。
    李土这才知道遭了，他刚要说什么，就见沈复瞪向他，朝他说道。
    “李将军，我知道你之前误会了。”
    “你放心，他们都是我楚国子民，战争胜利后，还需要他们恢复楚国粮业，我自不会如此愚蠢，自断大楚双脚。”
    “李将军或许为他们说了错误的话，让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可我身为楚国皇子，做不到让我的子民白白被强制推上前线战场。”
    “他们若是选择家去，我绝不会秋后算账，甚至还会感谢他们家去，为楚国种下足够再次繁荣的粮食。”
    “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听完沈复的话后，李土张了张嘴巴，向来明白该如何决断的他，却在这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难民中渐渐走出了不少人群，她们多是老弱病残。
    沈复一一为他们安排了士兵护送。
    他在这件事上已经多待了半日，需要跟着骑兵快马加鞭加快行程追上那群，已经转头往东行了不少脚程的步兵将领。
    他没有机会再亲口说出，让后续的难民自己选择是否参战的话语。
    只能让这些还选择留下的难民，传达他刚刚的观点。
    难民们跟着留下的两千士兵学习着军中规矩，沈复步行着巡视了两眼，确认无异常后翻身上马，准备带先行军前往东方森林。
    在这时，难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自发的声音。
    “大楚兴，沈复王！”
    “大楚兴，沈复王！”
    一声接一声，渐渐汇合成为一个声音。
    沈复调转马头，看向身后的难民们。
    他们声音依旧高涨，眼神中充满着对沈复的尊重，以及对将来战斗的战意。
    大楚兴，沈复王？
    沈复嘴角扬了扬。
    是了，他定不会辜负子民的希望。
    就像如今不少子民，真心选择留下来，准备将来与他一起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