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梅姑姑，宋暖暖便感觉，她的眉眼与淑贵妃有些相像。
    起初，她以为梅姑姑与淑贵妃是亲戚。
    哪知，真相远比想象更狗血！
    出身卑微的淑贵妃，之所以能扶摇直上，稳坐后宫二把手的交椅，就是因为样貌酷似皇帝的白月光。
    而梅姑姑，作为白月光的亲妹妹，与淑贵妃毫无血缘关系，但长相谜之相似。
    当年，梅姑姑被选入宫中，本应做妃嫔。
    可她自愿放弃机会，选择了女官这条路。
    为啥呢？
    原因无人知晓。
    以她的背景、容貌与才智，若当妃嫔，别说淑贵妃，皇后也未必斗得过她！
    可她偏不走寻常路，不当皇帝的枕边人，只做高级秘书，妥妥的事业型大女主！
    宋暖暖若是梅姑姑，大概率也会作此抉择。
    若当皇帝的女人，就得做姐姐的替身，一辈子陪皇帝演宛宛类卿的戏码。
    这破事儿，想想就倒胃口。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见到了满面怒容的皇帝。
    糟糕，预感不妙。
    恶婆婆皇帝，会不会拿她当出气筒？
    她写的折子，由苗公公读了出来。
    皇帝沉着脸听，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宋暖暖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难怪人说天威难测，天子心，海底针，真的好难猜！
    听罢，皇帝接过折子，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十二条，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关于惠民医馆的改革，太医院也递了奏折，但其中一半的内容，是悬浮的官腔空话。
    太医院认为，医馆每年所需的总经费，是二百两银子。
    宋暖暖的十二条建议则不同，全篇没有一句废话，字字都能讲到实处。
    依照她的想法，医馆每年只需五十两即可。
    宋暖暖忙道：“回陛下，折子是郡王指点妾身写的。”
    皇帝很有可能看折子不顺眼，她必须要拉郡王当垫背的，不然非得被喷死不可！
    林寒看出，陛下对折子的内容很有兴趣，便说：
    “你把想法细细向陛下讲一讲。”
    眼下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宋暖暖权衡片刻，决定大大方方说出心里话：
    “惠民医馆每日至少有十五位病人，安排两位郎中坐堂为宜，论理每月至少要给每位郎中二两银子。
    单这一项，一年就要四十八两，惠民医馆若开遍各地，对朝廷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妾身认为，在惠民医馆坐堂，是辅助朝廷赈济贫苦百姓，既然如此，不如将郎中与医官考试挂钩。
    譬如，在惠民医馆坐堂一年，看诊没有出过差错的郎中，参加医官考试可以增加五分。
    若此政策能够推行，即便每年只给十两银子的报酬，也会有不少郎中愿意坐堂，而且必会兢兢业业救死扶伤！”
    医官考试乃医界科举，每隔三年举办一次。
    通过考核的郎中，就能成为九品医官。
    其中成绩优异者，可进入太医院，其余会被分配到军营看诊。
    即便去了军营，医官也是相当不错的铁饭碗！
    宋暖暖有一位在军中当医官的亲戚，因为与将领关系好，成功将两个儿子安排进了京畿大营！
    新兵十之八九要去战火连天的边疆，能安安稳稳驻守京城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关系户。
    医官纵然是九品芝麻官，好歹带个官名，又有机会结识实权派武将，为子孙后代谋福利，简直不要太好！
    只要惠民医馆成为医官的跳板，定会有大批郎中挤破头前来应征。
    皇帝迟疑片刻，吩咐道：“赐座！”
    以前，他从不舍得让病弱外甥多站一秒。
    但因二十位小妾的事，皇帝一见外甥就气不打一处来，便罚他站了一刻钟。
    看在折子很用心的份上，他才准这对夫妻坐了下来，但随即抛出一个难题：
    “柏院使前日上奏，说太医院人手充足，将暂停明年的医官招考，你有何看法？”
    医官考试一停，宋暖暖的建议就无法顺利进行。
    这该如何是好？
    宋暖暖的最强大脑高速运转，仅用五秒，便想出一条妙计：
    “不瞒陛下，妾身的大哥医术拙劣，但通过贿赂齐院使，竟混入了太医院当差。
    听说齐院使收受赃款的数额巨大，太医院中像我大哥这样德不配位的人，也许不在少数。
    依妾身愚见，应将这些人驱逐出太医院，把位置让医术更好的新人！”
    她坦诚到如此地步，大义灭亲的杀招都亮了出来，皇帝对她的印象分多多少少能涨一点吧。
    其实，隐瞒也无意义，皇帝早已将她的祖宗十八代查的清清楚楚！
    “太医院内，尸位素餐的废物的确不少”，经历毒熏香一事，皇帝对太医的信任度急剧下降：
    “若你是院使，会如何处理此事？”
    这一问题，他问过柏玄参。
    柏玄参以求稳为主，计划以三年为限，逐步清退医术低劣的太医。
    与其相比，宋暖暖显然是激进派，她的回答简短有力：
    “考试，合格者留用，不合格者革职！”
    医官是纯粹的技术岗，考试是评判优劣的最好方法。
    柏玄参也明白这一点，但他的步子不敢迈的太大。
    京城卧虎藏龙，随随便便一个小太医，也可能有大背景。
    裁员这种得罪人的差事，柏玄参不得不慎之又慎！
    若把这件事交给宋暖暖来办，情况将会截然不同。
    她的背后有靖阳大郡王，又情愿拿亲哥哥开刀，由她负责裁员，任何人都不敢说三道四。
    不过，皇帝对宋暖暖的能力仍有质疑，便让她继续阐述建议。
    宋暖暖本就伶牙俐齿，而且在应答的过程中，她始终谨记郡王教的重要原则——
    优秀的臣子，应为君王分忧，为朝廷省钱！
    为啥要省钱呢？
    因为打仗过于费钱，国库十分空虚。
    当前朝廷新增的支出项目，不止有惠民医馆这一项。
    花费越小的计划，越能得到陛下的青睐！
    所以，她才把医馆的年开销压缩到了五十两。
    此外，她还提出与民间药坊合作，研制各种物美价廉的丸药，以增加医馆收入。
    另外，医馆面积不小，窗口的位置，可以租给其他药坊售药。
    所获的利润和租金，可以让惠民医馆购置更多药材，低价售卖给贫苦百姓。
    以上种种，皇帝就算有找茬的心，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且，只有做过买卖的人，才能想出这么多创收的好办法。
    此时，商户出身不再是宋暖暖的缺点，倒成了她与众不同的巨大优势！
    宋暖暖发觉，皇帝严肃的神情似有缓和，她不由得心生期待——
    快快快，快同意我重回惠民医馆吧！
    然而，她一通唾沫全白费，皇帝啥好处都不给，只让她去太后那里看诊。
    退出勤政殿时，她在心里把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能效仿疯批林昭，搞个巫蛊娃娃咒皇帝早早驾崩！
    坐上回府的马车后，窝火的她噘着嘴问郡王：
    “陛下单独和你说什么了，骂我了吗？”
    林寒笑着揽住她的腰：“没有，陛下对你的奏折很满意。”
    “我才不信”，宋暖暖嘟囔了一句，她对恶婆婆皇帝已彻底丧失希望。
    这时，她看到郡王身边放着一个大锦盒，便问：
    “那是什么？”
    林寒拿过盒子，一边打开，一边无奈道：
    “陛下赐了一套紫毫画笔，让我多练字画，修身养性。”
    皇帝舅舅真把他当成了花花公子，想用书画压制他蠢蠢欲动的色心。
    “修身养性？”宋暖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爱画春宫图的事，陛下恐怕不知道吧！”
    郡王如今的画，有一多半不正经。
    皇帝若知晓此事，也许会当场吐血吐成人体喷泉！
    当看清那十二支画笔时，宋暖暖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拿起一支细看：
    “我的天呐，这笔杆上还雕了花鸟，真漂亮！”
    雕刻显然出自名家之手，花卉争相斗艳，花蕊、花心刻划清晰，还有鸟儿展翅飞舞其间。
    这哪里是画笔，分明是工艺品！
    “你若喜欢，就拿去用吧”，皇帝舅舅三不五时便给赏赐，再名贵的东西林寒也觉平平无奇：
    “库房里有许多毛笔，翡翠、象牙、紫檀、漆器，各种材质的笔杆皆有，你多挑几支喜欢的用吧。”
    郡王府库房，实乃顶级宝藏。
    古董、摆件、首饰、丝绸，单这四样，宋暖暖至今都没完全打理清楚。
    毛笔这种杂项，她至少要一年之后才能注意到！
    翡翠和象牙用来做笔杆，也太奢侈了吧。
    难怪《红楼梦》里说，大户人家即便败落，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郡王的子孙再不成器，也不可能过穷日子，随手卖一卖毛笔，就能滋滋润润地活小半生！
    宋暖暖下午就去看毛笔，选两支值钱的私藏，小金库又能进账一笔！
    想到这里，她的闷气便烟消云散。
    算了，想开点，就算恶婆婆皇帝看不上她，又能怎样呢？
    物质生活奢华至此，一点闲气何必放在心上。
    恶婆婆的攻势来的更猛烈一些，她也能承受的住！
    她在钱眼里沉迷了一阵子，才想起差点忘了正事：
    “方才，太后提起了豫王，想打听你有没有为他说好话。”
    太后的消息颇为灵通，豫王前脚挨骂，他老人家后脚就得了信。
    林寒早有预料，询问：“你如何答复的？”
    宋暖暖道：“就如实说，我离开勤政殿之前，陛下与你并未提起豫王。”
    林寒笑意愈深，勾起她的下巴，亲了亲伶俐的小嘴：
    “答得好！”
    宋暖暖有些疑惑：“豫王犯什么错了吗？”
    林寒挑了挑眉，卖起了关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事儿，宋暖暖的兴趣并不大。
    豫王怎样，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充实小金库，才是她的人生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