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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与重]十三

    徐德福回来的时候,裴右已经在驾驶座上打起了瞌睡。经过刚才这一遭,他似乎不敢说太多,客套了一下,匆匆把车送出了村。太阳暴晒的路面反光,裴右翻出墨镜,戴上之前瞥了一眼旁边,副驾上的人不出声,但空气中好像总有一股尴尬。

    越野顺着早上进来的路离开,村庄的景象在树木背后隐去。车厢不宽敞的空间里有了片刻难得的宁静,他检查着仪表盘,油箱快空了。最近的加油站要等开上公路才有,在那之前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土路。裴右重新看向路面,也不知道余量撑不撑得到那时候。

    上土路后,不知为何没有来时颠簸得明显。裴右默不作声打方向盘,过了不知多久,实在无聊得慌,正想着说一下话,旁边的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早上我去的时候,疯老太不在家。”

    “你撬锁进去的?”

    “她家门没锁,是敞开的。”颜文斐手臂交叉胸前,语气像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她一直没出现,我就过河去看了看,里面是空的,没有人。”

    “跑了?”

    颜文斐看了他一眼,透过她的眼睛,裴右发现她并没什么情绪:“那座棚屋里本身就特别乱,我也说不清是跑了,还是只是出了门。”

    “她把东西都带走了吗?”

    “那里本也没什么东西,只有很多的纸皮和塑料瓶。”

    “家具也没有?”

    “有一个神龛。”颜文斐说,而后低头,思索了一会,“还有个灶,但灶眼堵了,生不了火。”

    “怎么跟个垃圾场一样。”

    颜文斐深深看了他一眼。裴右意识到他说到了重点。

    没错,这间棚屋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像个垃圾场。

    一个片段突然出现在他脑中:昨晚他进门时,疯老太坐在床架上。室内点着蜡烛,光照到了她的脚。那双脚上布满了蜿蜒的青筋,褶皱里积了很多泥。两只脚的指甲都没有修剪过,里面的污垢却不多。

    “她应该在那住了很久。”颜文斐继续,双手一直交叉在胸前,“那地方虽然堆满了垃圾,但都分门别类地放了起来。”

    “那附近没有收购纸皮的。”

    颜文斐沉默了片刻:“也许她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卖吧。只是看起来,她对整理这些东西很上心。”她抬起头,“她有亲人吗?”

    “没有。档案上亲属那栏是空的。”

    颜文斐点了点头,没再说下去,裴右便把目光转向前方。一段时间后土路开到了出口,他换了个档,并入回C市的车道。往外看是低矮起伏的山丘,平沟村就隐没在这之中的某处。裴右一边开车一边找导航,在油箱的刻度到底之前,终于来到了一个加油站。

    前面排队的车有十几辆,裴右加入了队伍,停车后抱起头开始打量外面。休息站的人不少,三五成群地站在停车场里,仅有的几个餐馆里也坐满了人。这时杂物柜里插着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来电显示的姓名是谢阳。

    颜文斐看了一眼,解开安全带,打开门:“我下去透个气。”裴右看着她把车门在他眼前关上,绕过盘蛇一样的车队走到了花基上,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老大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车厢里十分安静,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扫了一圈周围,后视镜里没有异常,“你说。”

    “那个去浇水泥的人,他说见过林升武。”

    “什么时候?”

    “在开始浇的第一天。他之前听说过林升武,所以认了出来,见他蹲在不远处,一直在往这边看。之后的两天也时不时有这样的感觉,就是有人盯着他们。”

    “这个人知道浇水泥是为了藏尸吗?”

    “我探了一下口风,应该不知道。他还说,自那天起,就再没在村里见过林升武了。”

    裴右不说话。

    “银行抢劫案那里,我们把剩下的目击证人都问了。”谢阳见他没出声,跳到了另一件事上,“是那家银行的职工,抢劫发生时,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我问了他们为什么不按报警器,大部分人解释不清楚,但有那么两三个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咽了一口唾沫:“以为是演习,所以没报警。”

    前方的车七扭八拐地排着队,不时有几声喇叭隔着玻璃传进来。裴右食指敲打着方向盘,这个理由乍一听合理,仔细琢磨后会发现完全站不住脚:如果是演习,更该按照要求去触发报警器才是。更奇怪的是,还不只一个人这么认为。

    “刚早上的时候廖局来了一趟。”谢阳的声音听得出有点怕,“已经过去一周了,证人笔录才刚做完,当时的死命令是两周内破案,老大……”

    “我们该怎么办?”

    车厢内的静默如同封闭的地下室,玻璃上突然被叩了两声,裴右猛地转头,窗外加油站的指挥员指着耳边朝他摆手,让他在进去前把电话挂断。裴右含糊地应付了几句,收起了手机,把车停进空位里。油表上的数字不停地跳,加满后,他放下手刹,开向出口方向。休息站的道路上人头熙熙攘攘,车队的速度如同龟爬,他在按了几声喇叭后终于烦了,打开门从人堆里抓了一个:“今天什么日子人那么多?”

    “前面封路了。”被抓住的男子也一脸怨气,“山上落石,把两个方向的路都给堵了,鬼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

    裴右环视四周,人群里一片唉叹,估计和他差不多,都是被堵在这里的。他跨过路边的栏杆,往站外走。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

    “还在清理,没那么快。”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头,是颜文斐,不知她刚去了哪,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不会得堵一晚上吧?”入口处聚集了一些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远处,恨不得那几块石头现在就消失。

    “说不定真会。”颜文斐倒是现实。

    裴右啧了一声,手熟练地伸到背后的裤袋里掏烟,结果掏了个空。他往旁边看了看,颜文斐倒是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连看路都懒得看一眼。

    “哎。”

    她回过头。

    “你们店里做过防抢劫的演习吗?”他问。

    “没有。我们这种小店,劫匪看不上。”

    “要是有演习,你会按报警器吗?”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会。怎么?”

    “被抢那家银行的员工说,抢劫发生时不按报警器是因为以为在演习。”

    “有人教过他们这么做吗?”

    “每家银行都有一套紧急情况的应对流程。”

    “那他们应该报警才是。”

    “但偏偏相反,全部人都没有这么做。”

    对话停在半空中,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悬浮着。裴右看着颜文斐,后者低头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在抢劫发生的前几天,他们有什么集体活动吗?”

    “这我们没问,怎么?”

    “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不该在演习的时候按报警器……可能是有人教他们这么做。”颜文斐的语速很慢,“也许是劫匪安插了人,他们混在这群人之中,在抢劫发生前的某个时候,用了一些方法,让所有人都产生了这种颠倒的认识。”

    “你说有人给整个银行的人催了眠?”

    颜文斐不出声了。周围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都在抱怨那块不合时宜的落石。过了很久,她才摇了摇头:“那可能他们只是出于从众心理吧。”

    说完这句,她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了,低头看着不远处的花坛。裴右看了看天色,估计在傍晚之前是不可能赶回市局的了。他吐了一口气,一周过去了,侦查不仅没有突破,牵扯出的疑点反而越来越多。原以为跑一趟平沟村能收集到些有价值的信息,不想越是查,笼罩在案情周围的迷雾,倒变得越是厚重。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声音:“那个脚印,后来有发现什么吗?”

    “你说昨天晚上捡到的那张纸皮?没做详细鉴定,但应该是个成年男性,身高一米七左右。”

    “应该有不少符合条件的人。”

    “绝大部分男的都能套到这上面去,”裴右不以为然,“关键是体重,看不出来,那个脚印太轻了,就像蜻蜓点水一样。”

    “是犯人故意留的?”

    “用来混淆视线?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一个人急着跑出门躲起来,哪有这么多时间搞这些障眼法。”

    颜文斐没再问下去。脚下的石块被踢来踢去,裴右踢了那么几分钟,终于觉得腻了,把它拨到了一边,自嘲起眼前的处境:“该不会真是那什么东海龙王,是个会飞的不成。”

    旁边的人不应。

    “哎,”他偏过头,“你说有没可能?到时候破了案,咱们市局也就被发大水淹了?那可敢情好,最好把郑局那死老头的办公室淹了,所有票据都给泡坏……”

    “裴警官。”颜文斐打断了他。

    “可不可以请你安静三分钟。”

    裴右难得住了嘴。周围的人交头接耳,颜文斐一直站在路沿,盯着车道的白线一动不动。裴右抬起手,看着手表,秒针一格一格走。在秒针划过两圈半后,颜文斐终于抬头了:“她说的龙王,有很多个脑袋。”

    “没错。”裴右点头,这是疯老太的原话。

    “很多张嘴,很多根胡须。”

    “对。”

    “龙王来的时候,会把她抓住。”

    裴右突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这个龙王的故事……”

    “是她用来描述,自己被强迫与多人发生性关系,这件她无法理解的事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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