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腾的倾颓，虽然没耗动唐家的根基，却给了唐天扬一个重击。
不说损失，单论决策的失误，就足以让唐天扬没法在董事会立足。
董事会的那些老头子当他的面只会宽慰几句，说什么年轻人有失误很正常，再历练历练就行了，背后却拿他跟唐舟比较，替唐老爷子感到惋惜。
唐志华也很失望。
他让唐天扬独自接手这个项目，不是完全信任唐天扬，而是存在锻炼他的心思。
但这锻炼的代价有些大了。
他望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年轻人道：“这次的确是你大意了。”
唐天扬忽地抬起头，目露不忿：“爷爷，唐舟肯定是故意的！”
而且当时老爷子也知道这事，不还是没阻拦！这怎么能怪他一个人！
唐志华面不改色：“是他逼你跟英腾合作的？”
唐天扬到底年轻气盛：“可是当初爷爷不也认为英腾是个好选择？”
唐志华浑浊的眼迸射出锐利的光。
“如果你做什么决定都需要别人提点，以后还怎么独当一面？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吃个亏，下次做决定之前调查清楚。”
这话的确有道理，但唐天扬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认为老爷子会花那么大代价让他吃一次教训。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也没瞧出来陷阱！
唐天扬敛尽眼中不满，“我知道了。”
唐志华挥挥手，让他出去。
等他离开，才叹了一声，苦笑着问方伯：“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方伯知道他不是真的要个回答，只是感慨一声，便没回答。
“你说，我有做错吗？”
细想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唐志华竟觉得有几分恍惚。这偌大的庭院里，除了自己和老伙伴，就只剩下一些沉默寡言的帮佣。
家不成家。
人一老，就希望家庭美满，数代同堂。
唐志华年轻时是很有野心的，没太看重家庭，否则也不会将唐振教养成那个不成器的样子。
临老了，即便拥有亿万家财，也常常觉得空虚。
似乎这一辈子，最安心最和乐的日子，还是唐舟出世后的二十多年。
亲眼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一步一步长成如今这模样，乖巧濡慕地叫自己爷爷，唐志华不是不触动的。
只可惜，那孩子还是选了一条歪路。
他又叹一声：“过几天是阿舟的生日，让他回来吃个饭吧。”
方伯应道：“好。”
接到方伯电话的时候，唐舟正将傅深按在沙发上玩亲亲。
铃声响了很久，两人才分开。
唐舟抿抿唇，有些麻。
他伸手取了手机，趴在傅深胸膛上，声音哑哑道：“方伯，什么事？”
方伯：“舟少爷，您生日快到了，董事长请您回家一起吃顿饭。”
唐舟一手抚着男人的喉结，有些漫不经心：“跟爷爷说一声，当天有事，没时间回去。”
“晚上回来一起吃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过生日也不是什么大事。”唐舟顿了顿，沉声道，“方伯，爷爷年纪大了，您多照顾着他。有些事情看开些，不能强求。”
老爷子一辈子都没能看开，在他心里，家业永远比家庭重要。
可人死了，家业带不走，家人的思念却能绵延很久。
方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轻叹笑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董事长的。”
这个家里，只有舟少爷心最软，可惜董事长伤了舟少爷的心，都回不去了。
唐舟刚挂断电话，就被人攥住作乱的手。
他扔掉手机，撑起身体俯视傅深，指尖在对方掌心蹭了蹭，故意道：“干嘛？”
自己干了坏事，还反告状。
傅深面色微红：“该休息了。”
唐舟：“才九点。”
“我得再去工作。”傅深觉得自从说开后，怀里这人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比之前还要粘人。
他虽乐见其成，但年轻人的身体哪受得了这样的撩拨，没有立刻缴械投降都称得上能忍。
傅深当然不想忍，可他心里给自己设了一道坎。
有这道坎的存在，他才能逼迫自己将更多的心思放在项目上。
他每天都想着快点，更快点！
唐舟知道他最近拼了命地做项目，知道他想证明自己，但见他这么辛苦，还是于心不忍。
“国庆节总不能一点假都不放？”
傅深笑，“剧组也没放假。”
唐舟：“……”他竟无言以对。
行吧，恋人这么努力，他也不能总是拦着。
生日前一天，唐舟开车到江大接傅深放学。
回去途中接到陆烨的电话。
“明天是你生日，打算怎么庆祝？”
唐舟：“白天工作，晚上跟傅深一起吃个饭。”
陆烨：“就这？”
“不然？搞个几天几夜的流水席？”唐舟开玩笑道。
陆烨：“……”
他觉得唐舟真的变了好多。以前都不爱说话的，现在竟然会开玩笑了。
果然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都没想过请我们过去吗？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唐舟笑道：“行，那就一起。”
“好，明天晚上见。”
结束通话，唐舟唇角泛起笑意。
但这份好心情，在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荡然无存。
郑秋宜带着郑雪站在门口，看到他时眼中泛出惊喜。
唐舟在她们面前站定，面容冷漠：“来干什么？”
郑雪怯生生看他一眼，又偷看傅深一眼，将手里拎的盒子递过去：“哥、哥哥，我和妈妈做了一个蛋糕，送给你。”
小姑娘圆脸圆眼睛，长得很可爱，看向唐舟的目光夹杂着敬慕和崇拜。
郑秋宜则一言不发望着他，眼里噙着泪花。
唐舟问：“不是说出国。”
郑秋宜努力笑了笑，“订了后天的机票。”
她知道儿子不愿见她，可她还是没忍住来了。
唐舟最近被爱情滋润，到底有些心软。更何况，他的生日也是郑秋宜的生产日。
没有养恩也有生恩。
想到郑秋宜忍受剧痛将他生下，唐舟对她确实做不到真正的冷硬。
他伸手接过蛋糕，“谢谢。”
郑雪露出开怀的笑，郑秋宜也扬起笑意，没忍住心里的话：“明天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唐舟：“……”怎么一个两个都找他吃饭？
他神情恬淡，话却锋锐：“这么多年，只有他给我做过饭。”
唐舟牵住傅深的手，目光很平和：“明天我想跟他一起过。”
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不是家。
郑秋宜沉默片刻，说了句出乎意料的话：“你们要是结婚，到时候能不能告诉我？”
结婚？
唐舟愣了愣，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两个男人住一块就算是在一起了。
他不动声色道：“好。”
郑秋宜和郑雪到底没能进家门，临走前恋恋不舍，好几次都回头看唐舟。
若是在以前，唐舟还会向往亲情，现在他有了傅深，有了爱他的人，那份心思就消失了。
既不恨，也无爱。
进屋之后，两人的手依旧牵着。
唐舟在他手心挠了挠，“明天估计陆烨和乔原也来，要不咱们出去吃。”
傅深却问：“以前过过生日吗？”
“有记忆的，十岁过过，十八岁有过。”
傅深牵着他到沙发坐下，眉眼温柔：“怎么过的？”
“家里来了很多人。”唐舟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情，反正他不喜欢那些泛着心机城府的觥筹交错。
“既然陆烨他们过来，不如多叫一些人。”傅深提议。
唐舟挑眉：“你是说皮修他们？”
“嗯，明天下午我没课，等你下班去接你。”
唐舟在他唇上啾了一下，笑容又乖又软，“好啊。”
傅深扣住他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等吃完饭，傅深破天荒开口道：“晚上玩不玩游戏？”
唐舟惊了：“你今晚不工作了？”
傅深笑道：“想放松一下。”
“玩。”
唐舟好久没玩游戏了，他的小治疗还可怜兮兮的没有满级。
两人洗漱完，在各自的房间内登录游戏。
江湖f神带着小甜粥一路升级打怪，再次闪瞎围观群众的眼。
“这么久没见两人上线，还以为吹了呢。”
“谁说不是，没想到这瓜还有后续。”
“f神在哪！求坐标！”
唐舟玩游戏从没关注过世界论坛，并不知道他和傅深已经被人围观热议。
小治疗蹦蹦跳跳跟着玄衣大侠，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
傅深看了眼指针，在聊天群里发消息。
【傅深】：准备好了吗？
【梁辰】：好了。
【皮修】：深哥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李丰玉】：嗷嗷嗷嗷，我快要等不及到十二点了！
【傅深】：谢了。
唐舟兴奋地清完一波怪，看到玄衣大侠跟他说话。
【fs】：带你去个地方。
【甜粥】：好。
大侠召唤出一匹神骏，牵着小治疗的手，飞跃上马背，紧紧搂住小治疗，驱动骏马奔驰。
【fs】：不问去哪？
【甜粥】：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傅深唇角轻扬，真甜。
骏马一路飞驰到一处幽谷，这里种满了星星草，远远望去，仿佛银河倒映山谷，繁星似海。
游戏画风精美，小治疗身处其中，只觉得美不胜收。
【fs】：马上零点了。
【甜粥】：嗯。
【fs】：抬头看。
唐舟变换小治疗的视角。
零点一到，电脑屏幕上突然爆出一朵硕大的烟花，他尚未反应过来，整片山谷都齐齐绽放出绚烂无比的烟花盛宴。
在这无与伦比的瑰丽中，玄衣大侠将小治疗搂进怀里。
【fs】：宝宝，生日快乐。
唐舟呆呆坐在椅子上，直到房门被敲响。
他转过身。
傅深抱着一只棕色的猫咪玩偶，温柔笑着道：“我给小白找到伴了。”
唐舟凝视着他，没吭声。
傅深上前几步，瞄一眼屏幕上依旧炸得欢快的烟花，道：“城市禁放，我只能在游戏——”
唇被堵住，软软凉凉的，却在心里燃起火热。
傅深紧紧抱回去，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