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芷上次吃醉了酒就被褚长洲带走了，根本不知赏荷宴的结果。此时一打听，才知京中多少好儿郎，她三姐一个也没瞧上。单单对那个“小哑巴”格外上心。
    好汤好药供着，时常开解着，如今倒也能说几句简单的话来。
    对于这么个来历不明，且容貌不过清秀的少年，府里也有不少人侧目。
    慕芷寻到锦瑟院，正看到她三姐手把手教他习字。
    慕瑜属于女子中身材较为高挑的，少年有些瘦弱但个头倒是不矮，堪堪比她还高上了两三寸。
    但慕芷觉得这模样仍像老鹰护崽似的，心里暗自笑了两声却不敢表现出来。
    江慕瑜见她来了，两人到里头说话。
    “这么多京中好儿郎，三姐一个也看不上呀？”
    “缘分未到吧。”
    “那锦奴呢？”慕芷十分好奇，低声道：“你真要与他成亲？”
    “嗯。” 江慕瑜轻声点头。
    慕芷道：“你喜欢他吗？” 她怎么看也像姐姐带弟弟。
    默了片刻，江慕瑜淡声道：“有时候所谓喜欢，不过是一时的情绪罢了。”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东陵晟的事情，她并不太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爹身患顽疾，路过四神山脚时仍是好心救了我，又雇了车把我带回去悉心照顾。那时候我忘了自己是谁，他们便是我唯一的亲人。锦奴也依恋于我，自他爹去世后，我便是他的唯一。或许这样的关系远甚于一时喜欢。”
    慕芷不是很懂，她喜欢势均力敌比肩而立。但她想起了义兄当日的话，每个人对感情的理解是不同的。
    “可他懂得什么是成亲，什么是夫妻吗？” 慕芷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姐姐着实亏大了些。
    江慕瑜似是知道她所想，道：“锦奴并非心智有缺，只是这些年不开口说话，有些木讷罢了。以后会慢慢恢复的。”
    “哦。” 看起来她三姐主意正着呢。好在姜太傅治家一直十分开明。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虽是可惜，却也不能试图干涉。“好吧，只要是姐姐认定的人。我们都喜欢。”
    待慕芷走了后，那锦奴怯怯地走出来。
    “姐……姐……”
    “都听到了？”江慕瑜淡笑一声。
    “我懂……什么……是……成亲！” 锦奴磕磕巴巴道。
    江慕瑜很意外他竟能开口说这么长一句话，不动声色地瞧着他。眼见着少年白皙的脸庞渐渐变得潮红。
    “我……会做……一个好郎君！” 锦奴神色认真，眼里只装得下一个江慕瑜。
    江慕瑜挑挑眉，修长的指节抚在他的下巴上，缓缓摩挲。“不急，姐姐一点一点地教你。”
    说罢凑上前去，吻上了他红润微湿的唇……
    一触即分，轻得仿若鸿羽。
    然而却在少年的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天。被她吻过之后，锦奴心因性的失语不治而愈。
    所有人都觉新奇。
    只有江慕瑜隐约明白。是他为了自己鼓起勇气去面对过去、现在及将来。他是真的想去做一个好郎君。
    众人这时才得知了锦奴的全名——上官锦容。
    上官这个姓氏在大月并不多见。姜太傅头一次怀疑锦奴的身份并不是普通猎户之子那么简单。不过聂澜就在此做客，想要查一个人的来历还是简简单单……
    慕芷在外浪了几个月。这次回来先带着聂澜去瑞王府看望新出生的小侄女。
    瑞王妃萧慕云这第三胎生了个金尊玉贵的女儿，可惜先天体弱，过了百日后才开始见客。
    慕芷替她大姐把了脉，开了副调养身体的方子。
    “大姐，我能不能抱抱她？” 慕芷对着婴儿床探出个脑袋，指着奶娃娃笑。
    哇哇哇，小女娃就是比小男娃可爱啊！！
    萧慕云立马警醒：“你今天有没有去过丹药房？？”
    慕芷：“……” 两指并拢对天发誓，“我今天真的什么药草也没有碰过！”
    “没碰过就好！”萧慕云这才点头，“抱吧！”
    慕芷小心翼翼地用臂弯托起奶娃娃，只觉心都要化了。一边轻轻晃悠，一边念念有词地哄着，“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把一群人逗得直乐。小娃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漂亮小姨。
    饶是聂澜这般寻常没什么表情的，此刻也掩了唇轻笑。
    没想到慕芷平日里总是古灵精怪的，抱孩子的神情却是又专注又温柔。
    这令聂澜心中无限动容。
    他本对孩子无甚兴趣，只怕生个与自己一般先天不足的，辛苦他一辈子。只是看着慕芷这模样，他忽然觉得，如果以后他俩有个小宝宝，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事。
    毕竟，他很感激爹娘将他带到世上，才有机会遇到那么好的她。
    遂从怀里掏出两块一模一样的安神暖玉，放进了孩子的襁褓里。“大姐，这是我和媆媆一同给侄女的见面礼。”
    萧慕云道了声谢，眨眨眼打趣道：“这算是聂叔叔给的？还是小姨父给的？”
    聂澜耳际薄红，颇不自在地答不上来。
    屋里众人又都笑了起来。慕芷把娃娃放回婴儿床内，来牵他的手，“大姐净欺负人！”
    萧慕云笑得胸腔上下震动，“瞧瞧，这就护上了！”
    慕芷丝毫不羞，嗯哼一声。“我的人我当然得护着了！”
    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屋里又是一阵轰笑。只聂澜心中酸甜，定定地瞧着她，眼神里带着无限虔诚和温软。
    正热闹着，外面下人通传道：“太子妃来了。”
    “二姐姐！” 慕芷刷地一下便迎了出去。
    秦慕雪如今刚刚显怀，无比金贵。若不是她卖了力撒娇，都出不得宫。太子生怕磕碰着她，配了浩浩荡荡一众人马随行。
    慕芷看这阵仗就乐开了，“殿下真是着紧姐姐！” 说罢便来小心地扶她的胳膊。
    秦慕雪暼她一眼，“有的人还有心情消遣我呢！”
    慕芷怪道：“怎么？”
    “那花盛的新皇已经遣使来过几回了，欲娶你为后。开出的条件也越来越丰厚。只怕陛下会心动啊。”
    “他为何这般坚持？”慕芷不解。
    “一来或是为了牵制大俞。如今花盛陛下御驾亲征，只为夺回宁州。二来，听使臣所言，似乎他手中有你的画像，却不知是何人所绘？”
    慕芷听懵了，她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就是赏花宴的那次意外，也不至于有人能描摹出细节。究竟是何人将她的画像递了出去？
    “你若不愿意，我和娘都会帮你。” 秦慕雪瞧着慕芷的脸色，柔声道。
    “我与他的身份使然，并非愿不愿意的问题。我只想自由自在潇洒此生。故而没法去做这个皇后。” 慕芷语气坚定，只是忽地想起姬钰那次的以身相护，莫名有几分走神。
    “既是如此，便不嫁。” 秦慕雪眼神柔和，语气却坚定，“姐姐永远是你的后盾。”
    “嗯。”
    被亲人呵护的感觉真的很好。这也是慕芷万万不想远嫁的原因。
    然而这话说了没几天，姬钰便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