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芷回去小沈园的时候本来是有些担心庭砚的。雪羽族与世隔绝几百年，乍然来到这尘世生活只怕不习惯。
没想到他和聂澜处得还挺好。
两人都是不多言之人。浅浅交谈如春风拂面，让人赏心悦目。
褚府离小沈园不过两条街，慕芷回来时甚至没通知他们。看到他们闲聊喝茶、相处愉快，也颇为欣慰。当然还是聂澜心细，不着痕迹地照顾对方。
“聊什么呢，这么专心？” 慕芷神出鬼没拍了拍大神官的肩。
“媆媆，你回来了！”聂澜笑着起身打量。褚楼主将她养得不错，娇艳欲滴。
“聂少阁主教了我很多。”大神官的眉目清冷似雪，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才多上一丝温度。
聂澜笑道：“庭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与世隔绝太久，我不过说了些今世之事，谈不上教导。”
慕芷了然，雪羽族的大神官是集全族之力教养出来的，知识渊博但并不通今。聂澜是做在她的前头了，帮他更好地适应如今的生活。
“我带你出去溜达几回，看一看、听一听，也便明白了。”
庭砚没有拒绝。他需要更快地了解如今的世情、大月律等。
“会不习惯吗？”身着男装的慕芷看着身侧被幕篱遮得严实的男人，轻声问道。
“会。但族人或许会比我更加惶恐。所以……我要尽快回族里，帮着族人了解当今世道，以便更好地生存下去。”
“你要……走了？” 慕芷忽然顿了顿。不过她理解他，她是留了很多人帮助雪羽族安家，但往后如何过活还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失落，大神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牵住了她，“这次同你回来本是想向你的爹娘求亲。如今他们似乎还没有接受我……”
他低声道：“我会慢慢求得他们的同意。但族里的事情不能耽搁太久，往后我每月来看你一回，这样安排……你会不高兴吗？”
慕芷垂眸看着他略显苍白的手，笑道：“我懂得，我的大神官……我又不黏人。”
她眨了眨眼，“但你不懂山外的人。我爹他说不原谅你，不代表他不同意咱俩的婚事。”
男人隔着薄纱望着她，“这么说……”
慕芷不好意思说下去。
交握的手紧了紧。
男人缓声道：“待到族内事定，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到时我们便……成亲。”
“成亲”这两个字对大神官而言，还是太过陌生。本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如今却也能宣之于口。
慕芷低低应了声，“嗯。”
两人转了一日，看了商人买卖，农户耕种，也去茶楼听了些新鲜事。
慕芷还大概地和他讲了些朝廷制度、大月律法。
和他的认知倒也出入不大。当今百姓的生活比想象中的更为繁荣富庶，可见让全族出谷定居，确然是极好的事。
晚间慕芷带他去醉仙居用饭。顺便叫人通知了玉临风、褚长洲和聂澜三人。
谁知她屁股还没坐热，褚长洲那张富贵逼人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慕芷讶异：“这么快？”
褚长洲笑道：“同心镇的事没有能瞒得我过的，夫人有请，我不得第一时间到场。”
慕芷最近看到他腿就打颤，不自在地咳了声，“好了好了，坐下吃饭。”
待到玉临风和聂澜到了，几人就开了席。
褚长洲和玉临风还是不太对付，两人用筷子比划起来，你一招，我一式，争着抢着给慕芷夹菜。最后不知是谁的鸡腿滑脱，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径自甩到了慕芷的领口，最后落在她的膝上。
那青色的绣花缎子，顿时油污一片。
慕芷气得半天都没动弹，当即拍了桌子，“不吃都给我滚蛋！”
聂澜连忙将鸡腿拿走，唤人送来帕子沾水给她擦了擦。
那两人则讪讪如鹌鹑。
大神官神态莫名，原来山外人都是这么和女子相处的……
慕芷再看庭砚和聂澜，就觉得格外顺眼。这两人多平和多有风度。当即缓了脸色，不时地给两人夹些菜。
庭砚比在神女谷气色好了些，但还是很瘦。
慕芷心疼道：“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养回来？要多用些。”
神官每日用餐有定量，但他没有拒绝，淡声道：“好。”
端的是风姿清仪、沉静若水。连用膳的样子都格外好看优雅。
慕芷瞧着都觉得心情好，笑眯眯的。
惹得那两人分外眼红。
三天后，众人带着流水一样的聘礼启程回青州，而庭砚在祁县与他们分道扬镳，去往困仙县。
夕阳西下，慕芷领了几个人送给他，笑道：“这是当初说好的要给你的先生和大夫……”
雪羽族几百号人，如今分居于困仙县和相邻的乌奇县。
慕芷给两个地方各配了个先生和大夫。另外聂澜还从天机阁调了个高手给他做护卫。
“多谢……”大神官说了一半没说下去。
慕芷歪着头看他的神情，笑道：“想叫我什么？”
男人眼睫轻颤，哑声问道：“我该叫你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慕芷忍不住就想逗他，“宝贝？心肝儿？”
光天化日之下，男人低眉，耳际一点一点地漫上薄红。
不知过了多久，大神官终于动了。
他轻轻地把慕芷拥入怀里，然后凑近她的耳窝，以低若蚊蚋的嗓音唤道：“宝贝。”
慕芷腰一软，脸色爆红。差点从他怀里滑下去。
心里有个小人一直喊：啊啊啊，庭砚叫我宝贝啊！要死，要死了！
男人待她站稳才放开了她，两人在这尴尬的氛围中相对羞赧、沉默了会儿，这才挥手向各自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