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最后一天，程如安完成了最后一本英语练习题，打座机电话约好了跟这个同学在她家附近的街道上碰头，程如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就拿着练习册下了楼。
    冬天的街边堆满了枯黄的梧桐树叶，被环卫工人仔细地扫向两边堆起来。程如安站在最大的一棵梧桐树下等她，静静地听着小麻雀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一些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她身上，可她却没有感觉到温暖，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冷太阳”。程如安想起大年初二去大庙山玩儿的那天，也是“冷太阳”，而那天穆遥的周身的氛围，比“冷太阳”的阳光还要冷冽。
    毕竟是心理年龄快22岁的成年人，程如安稍一思考就知道，穆遥哥哥那天闷闷不乐的状态大概率跟王阿姨和穆叔叔之间有关系，尤其在知道他们回家之后，穆叔叔直接就飞外省工作了以后，程如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具体的原因，但是想到平时基本都是王阿姨一个人带穆遥，穆叔叔一年回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楚，程如安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夫妻俩之间的气氛比较僵硬了。
    只是，穆遥哥哥平时总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都很难受吧。程如安捏着毛绒绒的围巾，有些无奈地想到。
    “程如安！”一个小女孩儿藏在对面的一棵树下，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她，“我来啦！”
    程如安猛地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看着她一副东看西看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在看什么呢？”
    小同学一惊，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作业，压低声音凑近她：“我害怕有人发现我们。”
    但你刚刚那么大声喊我，如果有人能发现的话，早就发现了。不过程如安看她四处张望、惊弓之鸟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好啦，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好厉害，真的很像我写的诶，你好棒啊！”
    小朋友的眼睛好像亮的都能透出光，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崇拜。程如安抿着嘴轻轻揉了揉鼻子，竭力抑制着自己不要笑出来。
    “好啦好啦，我也不是很厉害啦，你回家记得把作业装好哦。”程如安收下写作业的辛苦费，向她挥挥手跑回了家里。
    写作业挣下的零用钱都被她存在了猪猪零钱罐里，悄悄放在了书桌后面。
    “今天是十一块，再加上之前的。。。。。。”程如安把零钱罐的钱都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数。
    之前把钱都堆在一起没发现，数完以后才知道，这个寒假居然挣了快小二百块。程如安小小的手还稍显有些握不住这沓厚厚的纸币，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这下可以不用找爸爸妈妈要零花钱啦！”
    她从其中分了一百出来，揣进自己衣服的小包包里，抓起钥匙就往穆遥家里跑。
    “叮咚——”，程如安按响了穆遥家的门铃，开心地在门口蹦蹦跳跳地打转：之前说好了要请穆遥哥哥吃零食，趁着今天是放假的最后一天，今天就去！
    可是程如安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穆遥来开门，她有些疑惑地又按了几次门铃，还屈起手指敲了敲门喊了他几声，可门内依旧没有回应。
    “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穆遥哥哥应该在家才对啊。”程如安又等了一会儿，见屋里确实没人，才一步一个台阶地下楼。
    正当她捏着手里的纸币纳闷着的时候，楼梯间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的地方传来，随着跟她的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大。
    程如安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穆遥哥哥的脚步声！
    她赶紧迈着小短腿跑下楼，终于在三楼中间的平台上跟穆遥撞了个正着。
    “安安？”穆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害怕书的硬角撞到程如安的额头，急忙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
    见她红嘟嘟的脸蛋高高鼓起，明亮的双眸看着他一眨一眨的，穆遥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来找我的吗？”
    “嗯！我今天收到最后一笔工资了，来找你一起去吃好吃的，之前说好了的哦！”程如安颇为自豪地把一小叠纸币递到穆遥眼前，小小的手上因为刚刚攥得太紧而渗了些汗水进去，“可惜我刚刚按你家门铃的时候你不在，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你就要错过这次机会了！”
    穆遥看见她耸了耸秀气的小鼻子，心中一痒痒，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半蹲下身平视着她：“我今天上午去取东西了，顺便去图书馆借了本书回来看。”
    说完，他温柔地握住了程如安的小手，轻轻地把钱裹在她的手里，一脸认真地看向她：“谢谢安安还记得要请我吃好吃的，不过这可是你自己挣的辛苦钱，就不用浪费在我身上了。”
    程如安本来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正脸红着呢，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直接扑在穆遥怀里，小脸蛋闷在穆遥的羽绒服里，瓮声瓮气地撒娇：“不行，明明年前我们就说好了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穆遥冷不丁被她扑在怀里，差点撞到墙上去，只好轻轻扶住怀里的小宝贝，慢慢站定住。
    程如安说完以后就把小脑袋埋在他胸口不说话，只留一个毛茸茸头顶给他。穆遥了解她的性子，表面上看上去是个温软的小白兔，其实内里比草原上的山羊还倔。
    穆遥轻叹一声，揽住她瘦小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地说道：“那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安安看。”
    程如安这才把头抬起来，歪着头带着些疑惑看向他：“什么东西呀？”
    穆遥露出一抹微笑，把刚借来的书夹在臂弯里，拉着她往下走，来到了单元楼一层。他走上前，推着一辆刷成亮红色的小自行车走到程如安面前：“怎么样，喜欢吗？”
    程如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辆崭新的小自行车，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秀气修长的车身被漆成亮红色，上面极富艺术性地刷上了黑底白边的logo，踏板则是被刷上了规矩的暗黑色。
    “这、这是？”程如安慢慢地靠近这辆漂亮的小自行车，小手犹豫着要不要放上去。
    “妈妈跟我说，我现在是大孩子了，压岁钱现在归我自己来管。”穆遥牵过程如安的手放在自行车的把手上，“我倒是没什么缺的了，拿着压岁钱又想用，想来想去，就给安安买了辆小自行车，怎么样，好看吗？”
    “好、好看，可是穆遥哥哥，我，”程如安慌张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穆遥用温柔而坚定的力道死死地按在上面。她抬起头慌乱地看了一眼穆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是我跟妈妈一起挑的，送给你的礼物，自然是要选好一点的。”穆遥捏了捏程如安的手安抚她，“安安不用担心，你开心的话，比压岁钱对我来说更重要。”
    程如安感觉鼻子有些泛酸，眼眶里慢慢蓄起了泪水。其实从不久前开始，穆遥就发现她似乎想尽办法在挣钱。然而不管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讲有多不合适，他都从来没有对程如安的行为表达过任何的反对或者质疑，反而是一直默默地支持她。
    穆遥看着她低着头不说话，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声说道：“我来教安安骑自行车吧，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骑车上学了。”
    怀里的小孩儿没有说话，穆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细小的抽噎声从胸口闷闷地传来。穆遥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也没有说话，直到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儿渐渐停止了呜咽，才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