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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所谓的道

    张家在荣昌镇传承近五十年,家底人脉自然是有,贾红筲的来历根脚,以及家中遭遇的变故,很快便有了答案。
    少女所言全部属实。
    距离小镇六十里外,确实有一户贾姓商人,在一年前遭遇恶人灭门,官府那边对这样不遵守朝廷律法的江湖人士自然倾力抓捕,最终被关入大牢,说是今年秋末已经处决。
    贾家的灭门一事,也随着凶手的头颅落地彻底平息,也许日后会成为人们口中道听途说的闲暇谈资,却再也无人记得贾家还有个小女儿流落市井。
    既然消息确凿,镜花台这边便可大大方方收留贾红筲。
    拜师一事由张釉亲自主持。
    对于贾红筲,他是从最开始的可怜,到现在的看好。
    因为日后负责传授贾红筲的老青衣就亲口说过,这妮子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嗓音,都是一等一的好,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好苗子。
    对此,张釉很高兴。
    这样一来,贾红筲就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安身之所,而镜花台这边以后也能多根顶梁柱,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光景。
    贾红筲确实也吃得住苦,对于唱腔的练习格外认真,常常练到嗓音沙哑才肯罢休,青衣主唱,嗓音就是一身本事所在,事后作为师傅的老青衣劝解过,戏班里看好这小姑娘的人也都说过,可少女往往都是笑着点头答应,转头又开始勤奋练习,往往要到半夜方可停歇。
    对此,老青衣问过她为什么?
    贾红筲便笑着回答:“我以前饥不果腹,每天还得被各色行人丢白眼儿,踹几脚,甚至那些同病相怜的乞丐都将我按在牛粪里问我好不好吃?班主说的对,人得吃得住苦才能享的了福,我现在不愁吃喝了,那就得拼命留住现在的光景,所以我得努力帮戏园挣钱,帮班主挣钱,而不是最后落得个灰头土脸被梨园赶出门儿。我得让梨园,让整个荣昌镇知道,我贾红筲能过好日子,能当青衣,也能成角儿。”
    一个长相柔弱的小姑娘,却说出这般坚定不移的言语,老青衣当时愣在原地,最后离开时,老人抿着嘴唇,满脸心疼。
    按照老青衣的想法,这么好的姑娘,得是吃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少的罪才能活到今天?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多人来说只是一个恍惚的工夫便已经过去,可贾红筲却像过完了一生。如今,是梨园给了她再活一次的希望,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难归难,只要有做到的可能,她便会不遗余力去争取,去得到。
    后来,是张釉亲自走了趟练功房,找到少女说了一番话。
    吃苦归吃苦,总得张弛有度,不然嗓子废了,成角儿的梦也就没了,我留你在这,是同情你,这不假,但更多的,是想着日后你能够将自身天赋好好用在戏曲上边,而不是现在这般拔苗助长,若真有废了的一天,镜花台不会不管你,但戏台,你永远也登不上去了。
    贾红筲很听话,至少在唱戏一事上,张釉的言语对她来说,称为圣旨都不为过。
    书上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
    对于靠看客老爷们吃饭的戏子来说,亦是如此。
    其实不光是贾红筲,寻常人家出身的百姓,谁都想有一门混饭吃的营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丰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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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流逝,恍若一帘幽梦,白驹过隙,亦如昨日。
    作为班主的张釉坐在台下,看向台上的青衣亮相。
    “春秋亭外风雨暴......
    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
    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
    为什么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
    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
    必有隐情在心潮......”
    青衣开嗓,满堂喝彩。
    这一日,贾红筲的名头传遍整个荣昌。
    老青衣退场,红筲抗梁。
    戏子楼台,粉末开腔,你方唱罢我登场。烟雨波亭,绿柳斜阳,自古新人换旧人。
    遐想一记风华,绝代独立,可奈何,镜中花,水中月,无根浮萍罢!
    这一日的夜里,镜花台极为热闹。
    不光是梨园的生意红火,关门之后自家的庆功宴席更是喧嚣。
    饶是为了嗓子从不喝酒的贾红筲,今天在张釉的眼神同意下举杯不断,听着他人赞不绝口的逆耳之词,台下本就性格腼腆的小家碧玉愈发羞赧。
    酒水入腹。
    竟不知她是因醉意,还是因夸赞,双颊爬满红晕,就像黄昏中火烧云照耀的琉璃,醉人心魄。
    张釉在少女脸红之际,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片刻后,在贾红筲的小声呼唤中回过神,张釉笑了笑。
    原来,当年的孤苦伶仃的小乞儿,如今已然亭亭玉立。
    这时候的他们,张釉一十八岁,贾红筲一十四岁。
    却说老祠堂那边。
    没了梨花树的后院略显寂寥。
    儒裳坐中央,秉烛夜读,手边一碗茴香豆,一盏苦茶,独坐良久。
    院门大开,夜风侵袭,仿佛在等待某个夜归人。
    柳相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先是看向镜花台方向,呢喃道:“大差不差。”
    他所看见的命运脉络,与现在所进行的时间线路有区别,不过差异极小,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命运开始自行更改轨迹,以最小的浮动,去贴近那个原有的命运道路,以求最后的结果始终如一。
    对于这样的天道,或者说命运,柳相只得叹息一声,他的所求算是失败也没有失败。
    不过也没关系,起码现在能够理清一个线头,以后若有想法需要,大可遵循这条脉络因果再来上一场与天对弈。
    门外,夜风忽然在某个瞬间停滞。
    柳相嘴角似笑非笑,“还以为你不会提前显世呢!”
    门外那人嗓音稚嫩,却好似仙音渺渺,令人心神失守,“陆鸢应该跟你说过,我们的事情,你不用插手,只管负责配合就好,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柳相回道:“我不是陆鸢,不想遵守你们这些破烂规矩。”
    “说说看,逼我现身是为了什么?”
    那人似乎有些无奈,只得与柳相讨价还价。
    柳相缓缓开口,“亲眼看看你所谓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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