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交际之时的新加坡依旧燥热,炎热的暑气依旧未消退。
沈安穿过长廊,来找宇拉夫人,宇拉夫人此时正坐在庭院中喝茶。
沈安上前递过信,“老夫人,这是今早来的信。”
宇拉夫人闻声看过来,带着玉镯和银戒的手抬起,从沈安的手里颤巍巍地接过那有些厚度牛皮纸信封,“谁的信?”
“夏丘山的。”
“夏丘山?”
好熟悉的名字,只是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清扫记忆的灰尘,尘封的往事逐渐被唤醒。
宇拉夫人戴着刻满花纹的眼镜,准备拆开信封,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宇拉夫人 启”这几个字。
她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字迹,俊逸潇洒,笔锋苍劲有力,但转乘之间却极为自然流畅,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字。
她拿过银色的裁纸刀,裁开了信封。
这里面装了不止一封信,还有一份大红喜帖。
她看到很认真,庭院中除了鸟鸣花簌,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宇拉夫人看得很认真,足足过了一刻钟,她才重新抬起头,将信封交给沈安。
沈安扫了眼那大红喜帖,又看宇拉夫人不说话,只道:“老夫人?”
宇拉夫人似乎还沉浸在刚刚信中的内容中,她轻叹了声,“你这几天准备准备,过几天我们回去一趟。”
“我们这是要回去参加婚礼?”
“不,这个还没那么快。”她布满皱纹的手撑在椅子上,站起身,“我要先回去看看枫年的女儿。”
沈安不大的眼睛瞪起,他又看看喜帖上新娘的名字,新娘也姓沈。
虽然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去,但是汉字还是认得几个,一眼扫过去,他就看到了上面那几个烫金的大字,写着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喜帖设计得十分精美,连上面的花纹也让他觉得精妙绝伦。
“难道新娘就是……”
沈安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宇拉夫人深居简出,几乎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不曾在媒体公众前露面,但却一直默默关注着沈家后人的消息。
见宇拉夫人起身,沈安立刻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梨花木手杖拿到她手边。
“沈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肯去他们吗?”宇拉夫人问。
沈安摇头。
“因为我的罪孽太深,没脸去见他们。说不定他们其中一部分人还在恨我。”
沈安震惊,没想到一向乐观开朗的宇拉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夫人这话说的严重了,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恨您呢?”
沈安跟在宇拉夫人身后,两人朝客厅走去,而廊桥两边的繁花开得正盛,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传来阵阵花香。
“你要是知道自己原本是个有钱人家的儿子,但是因为其他人的缘故,害你只能过上现在这样普通的生活,你会恨那个人吗?”
沈安沉默了下,本想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话,但是如果这种假设真的成立,那心中还是难免遗恨的。
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因为他父母是谁他很清楚,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可他们起码也不会挨饿受冻,受苦受累啊,也比大多数人好。”
宇拉夫人虽然从不露面,也不在其他人面前挑明自己的身份,但她其实已经为每个沈家后人办理了信托,每个人每个月都会从家族信托中拿到一份金额不小的钱。
宇拉夫人笑了笑,“这算什么,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过得可比现在潇洒多了。”
沈安笑了笑,“是是是,老夫人说的是。”他道,“跟您比,他们确实是差了的远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我都是半截身入土的人了,怎么能跟他们比。”
沈安扶着宇拉夫人下了楼梯,“但那个陆先生怎么办,他一直要找您……”
沈安是知道陆泽旻的,对于这个人,他只能用三个字概括,那就是惹不起。
连宇拉夫人见到他,都可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但事实是,宇拉夫人根本不想见他,他的人三番几次程来请,她都不答应,沈安真的怕把人家给惹恼了。
可宇拉夫人却完完全全有这样做的资本,因为不管怎样,见到宇拉夫人,他都要叫一声奶奶。
就算是再厉害的人物,都得认。除非他根本没有夏希姑娘和她的家人放在眼里,若真的是这样,那不见也罢。
听到沈安提起陆泽旻,宇拉夫人脸色变得有些沉重,许久才开口,“不用理他,他要是再来,”她道,“还是不见。”
沈安:“是。”
正说着,前门的阿黄急匆匆跑来,“老夫人,门外有人找您。”
“谁?”沈安问。
“陆先生,陆泽旻。”阿黄问,“要让他进来吗?”
沈安顿时不说话,只是看着宇拉夫人。
宇拉看了眼阿黄,冷着脸,道:“不见,就说我不在家就行了。他要是再来就依旧这么说。”
阿黄:“哦哦好,那我去回他。”
说完,阿黄小跑走掉了,宇拉夫人也转身进了屋。
晚上吃饭的时候,人还在门外等着。
宇拉夫人依旧照常做着自己的事,完全没有把人放在心上。
见宇拉夫人不放在心上,沈家的人亦是不会去理会他。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的好日子,宇拉夫人准备去出门去礼佛,沐浴斋戒。
没想到准备出门的时候,那拨人还在门口。
宇拉夫人依旧不理,出门的时候,她的车正好与陆泽旻擦身而过。
他就站在门外,看到她的车开出来,也立即看了过来。
他知道里面坐着的人是宇拉夫人,但是宇拉夫人只当他不存在,丝毫不在意。
车开得很快,转眼就把那拨人甩在了身后。
青山寺。
宇拉夫人手里拿着佛珠,跪在佛像前跪拜,像往常一样做着她熟悉的事情。
以前她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自从丈夫儿子相继离开后,她需要一些寄托转移那与日俱增的思念,于是她就开始转向了此处。
“夫人。”沈安走来,“陆先生来了。”
宇安夫人没有睁开眼睛,手里敲击的木槌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连续三天,他们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宇拉夫人依旧无动于衷,当他们不存在,到最后连在宇拉夫人身边多年的沈安也觉得不妥。
到第四天下午,宇拉夫人把沈安找来。
她放下茶杯,缓缓才开口,“明天上午让他们过来吧,十点的时候我恰好有空。”
沈安又惊又喜,宇拉夫人抬眸盯着他,“怎么,连你也被他收买了?这么高兴。”
反正阿黄已经被收买了,大家谁都想不明白宇拉夫人为什么要拒绝陆泽旻,不管怎样,他至少从未伤害过沈家的人。
沈安笑着道:“怎会?他一直在家门口也不好,太招摇。早点把事情解决也好。”
“我没什么事要和他商量。”宇拉毫不留情地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他一直在这,已经惹得附近的人不满了,早点把他解决了也好。”
听到要把他解决,沈安有几分不安。
宇拉夫人又盯着他看,“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沈安松了口气,只听宇拉夫人继续道,“顶多让他吃点苦头吧。”
宇拉夫人神情淡漠,沈安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能听从她的话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