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的母亲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她或许是不想要我了，又或许是死了吧。”林忆疏看着自己的手指，道：“言伯伯和清儿嬷嬷他们都不愿多说，我想，我的父母或许已经死了吧。”
    “那你想他们吗？”
    “我不知道。”
    林忆疏靠着我，我帮他擦着头发，和他说话：“其实，打雷不吓人的。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小的时候，父母就和离了，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位夫人，那位夫人生了孩子，他们就没人在乎我。有一次晚上也打雷，我在房间里很害怕，后来我的窗户被风吹开了，我去关窗时，发现外面的风真的很大，但——那一刻，我也好想变成这风。后来……”
    后来我死了，来到了这里。
    “后来呢？”
    “后来做了三年乞丐，然后遇到了你言伯伯。”我揉了揉他的头，道:“你言伯伯是个好人，但你别跟他学太多，他这样的人，一辈子注定隐忍，注定孤独。”
    我敢说苏言不好吗？他当年辜负了我，离开了刘府。但他是为了逃过苏豫的追杀，将大晋从苏豫那个暴君手里夺回。他登基这些年，对内养精蓄锐，轻薄徭役，对外强硬，寸土不让。百姓安居乐业，赞口连连。
    当年，他骗了我，要置苏凌于死地。现在想想，若是我穿越到那个时候，可能下手的速度比他还快。如果苏凌死了，像小殊那样好的人，就不会死。
    苏言，他知道什么是最大利益的度化，他辜负了一小部分人，成就了大部分人。但是他这样的人，注定站在孤独的一边。林殊不一样，他的爱热烈而又张扬，他不会像苏凌那样，为了大家舍去小家。他要守护黎民百姓，也要守护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世界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他就是太傻了……太傻了……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言伯伯，你根本不懂他。”
    “是是是，你最懂了。”我翻了个白眼，和苏言认识了十多年，你这个小屁孩才认识多久。
    我又给林忆疏讲了个三只小猪的故事，再回头看时，他已经睡着了。但是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我不敢直接把他放在床上，会头疼。只能让他靠着我，待到他的头发完全干了以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躺平。我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孩子，他睡着的时候更像了，像极了他爹，简直是缩小版的林殊。
    但仍有一些不同，那些轻微的，比林殊的俊美更多了一丝淡泊。
    我的心，揪着疼起来。
    好疼好疼。
    小殊……你说过，你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所以你现在看到了吗。
    我好想你，好想你……
    想着想着，我就趴在林忆疏的床边睡着了。果然——第二天鼻子堵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感冒了。造孽啊……林忆疏倒是活蹦乱跳，他娘亲已经不行了。
    三叔歌儿清儿，知道我感冒的消息，都来我房间看我。林忆疏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短暂收起了他的那张臭脸，倒是主动帮我去端药了。
    我实在是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能躺在床上双目发神。三叔知道了林忆疏半夜来找我让我感冒这件事，将林忆疏提起来揍了一顿，林忆疏打不过他，暗自咬牙一定要好好练武。
    晚些时候，下了朝，苏言也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远远地就感觉到了。我知道他身体不好，便开口道:“公子还是别进来了，我这病过给公子，公子不知要难受多久呢。”
    “他又调皮了？”苏言轻笑，还是坐在了我的床边。
    我叹了一口气，“谁叫小殿下怕打雷呢。”
    “忆疏他，总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你来了以后，我倒是觉得他更像个孩子了。也有了孩子的心性，这是不是你的魅力？”苏言笑。
    “恐怕他还记恨着我呢。”
    “不会。”苏言道:“他许是很在乎你的。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头晕，嗓子疼……咳咳咳咳……”我恹恹地看向苏言，道:“公子，这些年，谢谢你对林忆疏的照顾了。”
    苏言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眼，那一双他陌生的眼睛，当年，他夸我的眼睛里有星辰大海，如今，那双眼睛早已经不在了。
    “是林殊？”苏言试探地问道。
    “嗯。”我自嘲道:“他总是那么蠢，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做了这么多。”
    “对不起。”苏言闭上眼，道:“如果当年，我能识破苏凌的阴谋，能去帮帮你们，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道:“公子，你能帮菜头，帮过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姜太后走错了路，楚国亡在了她的手里，也是罪有应得。至于我……只不过是上个朝代遗留下来的人罢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苏言试探性地开口:“要不要……留在这里……留在未央宫。”我从未见过他说话时这么小心翼翼，好像渴求着什么，像是怕被我拒绝，他又开口:“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苏言……
    究竟算是什么呢？
    我曾经跟小殊说过，我的公子，就像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当初是，现在也是。可是，当年的月亮，他现在问你，愿不愿意呆在天上。我本来是地上的人，抬头望着天，望着月亮。有一天，月亮问你，愿不愿意留在天上。
    若果是那些年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言伯伯。”
    端着药走来的林忆疏，看见苏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言伯伯安。”
    “小疏，过来。”
    林忆疏乖巧地走到我床前，道：“药煎好了。”
    “谢谢你了，小疏。”我朝他笑了笑，伸手接过药碗，却差点把药碗打翻，还好苏言眼疾手快接住了。我面露尴尬，苏言不在意，只是敲了敲我的脑袋，道：“你呀，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是这么冒失。”
    “我——”我鼓起腮帮子，不服道：“那您是没看见我在战场上的雄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