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终腊月，本是严冬。然目光所及，青草碧绿，树木峥嵘，不见寒冬气息。
    一辆轿车在乡间开过。
    “确定都没有漏掉什么东西吧？”副驾驶座位的女子望向一旁的男子，眉头微皱。
    “没有。出发前我们都检查好几遍了。”开车的男子笑着答道，“从出发到现在，你问过好几遍了。”
    “哦哦，是吗？呵呵。”女子挠挠头。原来问过很多次了，自己没意识到这个。“放心，我家人都很好的，有我罩着你呢，不用紧张。”
    “嗯。我不紧张。学琳，你也不要紧张。”钟延空出手来，握了一下女子因紧张而交叉握着的手。
    他们结婚一年了，仍犹如新婚蜜月。
    看着一路风景，上学时的记忆奔涌而来。学琳不由感慨：“真是亲切。”
    离家越近，思念越深。
    学琳老家在乡下，他们现在去的，正是学琳的老家。一来相约在春节这个传统节日来个大团圆，二来为学琳的奶奶庆祝九十大寿。
    “我们到了。”钟延说道。
    伴着夕阳的余晖，车子开进一处村庄，在一栋三层小洋房附近停下。
    房子大门口，站着好些人，看到车子里的人下来，个个笑逐颜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些人想来是专门出来等着、迎接他们夫妻的到来。
    “妈哥哥姐姐姐夫妹妹妹夫，我们回来了。”学琳一见到他们，立马上前一一打招呼，脸上笑盈盈的。赶了一天的路，也不见丝毫疲惫。
    这是这么多年兄弟姐妹几个第一次携家带口相聚。
    学琳的娘家人口算是比较多的，奶奶、父母，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大哥早已结婚，过程也挺简单，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说是意料之中，因为他们是熟人牵线相亲，见面后觉得对方都不错，就处着了。说是意料之外，因为他们处着处着，从相亲到结婚前后不过一个月，正赶上年底结婚。两人育有一男一女。儿子在他们结婚第二年出生，三年后小女儿出生。结婚后虽偶尔吵闹，但也算和睦。
    二哥至今没对象，更不用说结婚这没边的事了。这几年家里和亲戚也安排过好几次相亲，但愣是没有看对眼的。这一年年的，眼看着其它兄弟姐妹一个个都结婚了，就他拖到了现在。为此，陈家长辈很是发愁。
    钟延从车子的后备箱拿出大大小小的礼物。几个男人见了，不约而同迎上去，互相打过招呼，接过来帮忙提着进屋。钟延几步跟上，站在学琳身旁，一一向家中老小问好。
    “回来啦，累不累？”陈妈问道。
    “不累，”学琳一脸灿烂，“一想到马上就要到家见到你们了，浑身都是劲。”
    “这孩子，又不问你。”陈妈装作嫌弃，“谁关心你累不累，我是问二姑爷。”
    闻言大家笑了。
    “还好。”钟延一向少言。
    “二姐这是......失宠了？”一旁的三妹雪琳笑着打趣道。
    “路上还好吗？今天除夕，堵车严重吗？”姐姐薛琳关心道。
    “还好，一大早出发的，就堵了一小会。”学琳答道。
    其实天不亮就出发了，但还是堵了一小时。虽比计划回来得晚了，所幸已安全到家。
    “活该，谁让你嫁那么远？我和易易今天中午就到了。姐姐和姐夫今天下午也到了。”雪琳呛道。
    刘易是她的丈夫，也是一名出色的医生。
    “你皮痒了是不是？”学琳声音淡淡的，夹着丝丝威胁。
    “好了好了，一人少一句，不说了啊。”薛琳劝道。
    从小到大，学琳和雪琳俩话不过三句就呛嘴，八字不合似的。每次都是家里人给调停。吵归吵，吵到动手的还没几次，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小时候为了一口零食互不相让，争着抢着吵着，最后都把两张小脸抓花了几道小口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已经结婚，见面了还是那个样子。众人都习惯了，反正不会出什么事，闹就闹点吧。
    “妈，奶奶老爸小恒小彤呢？”学琳没有看到他们。
    “小恒小彤正缠着你奶奶要糖吃呢。听说你们姐妹几个都要回来，你爸今天一整天都在厨房里转，说是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陈妈说道。
    “我爸做饭？这……”学琳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疑惑，“能吃吗？”
    “哎哎，怎么说话呢？”一个中年男人探头，手里还拿着一做饭的家伙，目测应该是一个汤勺，“虽然手艺不如你妈，但也不至于咽不下去。”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论做饭，咱家谁比得过你妈？”
    众人目光看向陈爸，又转向看薛琳的丈夫许加。
    许加笑而不语。
    “当然了，大姑爷的厨艺那是没得说。今天这顿饭，还是得他帮衬才做好的。”陈爸赶紧把话圆回来。
    开玩笑，大姑爷在厨艺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那水平，没得说！
    当然了，在他心目中，哪里比得上陈妈？老婆做的饭天下第一！
    “姐夫费心了。”学琳由衷说道。
    “哪里。”许加谦虚。
    “大家快进屋吧，外头挺冷的。”大嫂看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冷意阵阵，“虽然南方不比北方，还是要注意身体不是？”
    听罢，大家进屋来到客厅你一言我一语闲聊。
    开饭了，所有人一起来到厨房餐桌，按长幼顺序依次坐下。
    吃饱喝足，洗掉一身疲惫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家常，一片欢声笑语。
    夜深，陈奶奶陈爸陈妈和两个小孩抵不住睡意先去休息了。剩下大哥夫妇、二哥、姐妹三个和她们的丈夫这几个年轻力壮的还在那里。他们似乎精神不减，总有说不完的话。
    “说真的，我还挺感谢二姐夫的，把我二姐给收了。”雪琳突然感叹道，“要不是二姐夫，指不定我要被这个女魔头折磨到什么时候。”雪琳看着钟延，一本正经，“我们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不能退回来。虽然你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对，你本来就冷冰冰的。但是，要牢记，货一出，就不能退回了。你好自为之，菩萨保佑你，阿门。”
    说完，还做了相应的手势，旁人看得都憋红了脸。不能笑，学琳的手段他们可都是见过的。
    “哪有那么夸张？我可是很温柔的。”学琳一个白眼过去。
    “温柔？你怕是对这词有什么误解。就你还温柔，那大嫂和大姐算什么？”雪琳不服气。
    “大嫂大姐？”学琳想了一下，笑道，“大嫂端庄，大姐贤惠。”
    “你强势。”雪琳接道。
    “你叛逆。”学琳回道。
    “你又说我叛逆，我哪逆了？”雪琳一听，忍不住了。
    “你现在就逆。”
    “你说话气人，从小就气我，只气我！”
    “你行为还叛逆呢，从小就逆我，只逆我。”
    “你……”雪琳刚想说什么，刘易拉住，示意终止。
    雪琳乖乖听话，闭口不言。
    学琳看了，不由道，“真是，嫁夫从夫啊。”
    雪琳不接话。她亲亲老公的话要听的。
    “我真的......强势？”学琳不由低语。转向三妹夫，三妹夫并没有注意到。
    “钟延，我强势吗？”学琳对自家老公问道。
    “没有，你很好。”钟延摸摸她的头。
    学琳暗道：也是，论强势，谁比得过她家这位？
    “其实，二妹不是强势，三妹不是叛逆，只是性格不同，期望不一，面对彼此，再多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另一个样子，听的人就容易误解。”大哥旭林说道。
    “哪有。”被提到的两人不由对视，视线迅速分开。异口同声，一样的声调，一样的小心翼翼。
    许加打圆场，转移话题：“二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叫我什么吗？话说回来，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形容我。我一世英名啊。”许加一副冤屈的样子。
    想到当时的情景，薛琳忍不住笑了，学琳囧了。
    “对不起嘛，我又不知道情况。而且......而且，事后我也跟姐夫道歉了。”学琳囧囧说道。
    “你说他什么了？”钟延来了兴致。
    “没什么。”这个，打死也不能在他面前说的好吧。
    “嗯？”疑问句，声音拖长音调上扬。很明显，钟延不乐意了。
    “Lm。”学琳声音特别小。
    “什么？”是他听错了吗？
    “Lm。高中时候，第一次见姐夫，我......我叫他Lm。”一想到这事，二学琳恨不得找个窟窿钻进去。头低低的，脸红红的，羞愧羞的。
    愣了一下，钟延笑了。
    没想到，他家丫头还有这么一面。喜欢。
    “我去！你还是惯犯啊。”雪琳说道，“原来我家易易不是惨遭你毒手......哦，毒舌的唯一一个人。”
    一听，学琳头更低了。这下，不止脸红了，连耳朵都红了。
    “我......我也道歉了。”
    事后的，悄悄的。
    “你又说他什么了？”钟延笑道。
    “其实没什么。小孩子嘛，而且，我早忘了。”刘易说道。
    “大二了还是小孩？唉，只能说我家易易真是个好人。”虽说那次不全怨她，但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雪琳心里还是挺爽的，哈哈哈。
    “qS。”学琳嗫嚅道。
    “不许说粗话。”声音虽小，但距离她最近的钟延还是听到了。
    “她没说脏粗话。”雪琳要笑哭了，“这两字是她第一次见面对我家易易的评价。”
    “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钟延也忍不住了。
    以前他对其它事都不关心，但唯独对她，关于她的人和事，他想知道多一点，再多一点。所以他忍不住了，忍不住知道后续。
    这个小丫头啊，真是浑身是宝。
    “是不是说了，过了今晚，所有种种，都会过去？”学琳问道。
    “当然。”薛琳说道。“本来就已经过去了，无所谓的。”许加答道。
    “确实，而且我们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当时的情况，能理解。”刘易说道。
    “看你表现。”雪琳也加入。
    学琳看向钟延。
    “既往不咎。”钟延回答。
    “唉，说来话长啊”。
    该怎么说呢？得好好想想。学琳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