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呼延烈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床上。

    这张床比起他大账里的被褥更暖更舒适,垫子是用细软的鹅毛经过十几道工序晒制而成,被子是江南顶级的绣坊织造,用的是春蚕双宫茧,一点点的缫丝才能做成最平正服帖的蚕丝被。

    被褥经过层层熏染,带着淡淡的花香,香味持久不散。睡在这样的床上,一定能睡上三天三夜都不愿起来。

    然而,呼延烈却是片刻都不想呆在这张床上。

    他睁开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恐惧,瞳孔微缩,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无他,原来呼延烈的嘴竟是被布条封住了,而他的四肢被锁上了几根粗粗的铁链子。

    他才动了一下手脚,铁链的哗啦声打破了室内浮香静谧。

    此时,一道幽幽泠泠如雪般清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如若我是你,此刻就应该先将自己扇上七八个耳光。”

    呼延烈一愣,方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里坐着个人,看她的背影,是个身材窈窕,鬓发如烟的女子。

    “阁下是谁?”虽然铁链绑住了他四肢,但手脚却还是有活动的空间,他一把撕掉绑住嘴的布条,用手肘撑起上身,强装镇定的问道。

    呼延烈心里打着鼓,能把他不知不觉从王帐里带出来,光这份本事,就不能让人小觑。

    他不是个狂妄自大的人,当然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呵……殿下自己的迷药,都认不出了么?”话音刚落,那女子缓缓的转过了身,露出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

    “是你……”呼延烈错愕的望着鱼云影,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这就是郡主的待客之道?”

    “对,是我,殿下很意外么?”鱼云影轻笑一声,目光环顾了四周,对着呼延烈道,“这座小屋冬暖夏凉,所用之物皆是上等,珍馐美味,享之不尽,本郡主也想请请殿下尝尝下这金屋藏娇的滋味,如何?”

    鱼云影玉指拾起茶杯,茶盖微微划过水面,撇去了浮沫,噙了一口。

    案几上香烟袅袅,衬得鱼云影的脸如影如幻。

    呼延烈猛的被揭了老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才哑声道:“郡主想要如何?”

    “那就要看殿下能给出几分诚意了。”帘声微动,鱼云影神情恬淡坦然道:“本郡主不急,你可以慢慢想。”

    随即起身,莲步轻移,袅袅娜娜的身影渐行渐远,如烟一般逐渐消失在卷帘之后。

    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宁静。

    呼延烈仿佛又被捂住了嘴,久久没有出声,突然间他把手狠狠扯动铁链在床上重重锤了一拳,喘着粗气,面色阴寒如水。

    随即一声低沉的笑宛如水里扔进颗石子,一层层荡漾开去。

    终日猎鹰之人,没想到还被啄了眼。怪他大意了,以为是只家养的小猫,没想到居然惹到了只猛虎……

    事到如今,他除了任人宰割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只是看看这只猛虎究竟能不能吃得下他,也得看看她的本事了。

    屋外是一座高墙围绕的小院,院内除了偶有鸟鸣外,再不见其他声响,红墙碧瓦之上,偶有火红的枫叶随风落下。

    褚天光负手而立,静静的在围墙的树下等着她。

    “谈的如何?”

    “只是吓唬了下他。”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以前爹爹跟她说过一些蛮国的风俗趣事。

    “他们草原上不是有熬鹰这一说法吗?就这样慢慢熬着他,想必他比我们还急。”

    鱼云影正说着事,就见褚天光俯身拉起她捂在袖中的手,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将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指节上。

    鱼云影指尖一热。属于男人的气息拂过,她耳廓一麻,忍不住的抱着褚天光,微垂眼帘,将头往褚天光的肩窝里蹭了蹭,像极了只满足的小猫。

    两人衣袂相触,于秋日下拉出金色的弧光,熠熠生辉。

    时间回到五日前。

    别院小楼上轩窗紧闭,有微弱的光从窗棂缝隙中投入,细小尘埃在阁楼中浮动,犹如星尘。

    褚天光将怀里的鱼云影轻轻放于榻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虽然说梦境离奇,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步境地,自己确实会做出那样抉择。

    褚天光低眉沉思着。

    鱼云影瞧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以为他固执的毛病又犯了。

    “如果下次你在这般将我关起来,我就再不理你了!”

    无计可施,鱼云影扯住被子,将头罩了进去。被子下,眼睫颤了又颤,仿佛一只受惊的蝴蝶。

    褚天光被她坦诚到近乎理直气壮的话语气笑了,单手攥住她的腕子拽至胸前,开玩笑道:“那要不要把手脚一起都绑起来?”

    他声音低沉而魅惑,手指冰凉,轻轻掠过她的脖子仿佛要吸人精血。

    鱼云影忌惮似的闭了唇,菱唇压成一条线。

    “乖,先把药上了。”

    重重垂幔内,鱼云影的外袍与腰带胡乱散落在脚榻上。

    她背坐于床沿,束发高挽,余留下几根发丝垂于耳后,平添几许风情。素白的亵服松松褪至肘弯处,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脖颈。

    褚天光审视着她肩膀红紫的淤青,抬手轻轻的触碰检查伤处。

    他指腹温凉,贴在温热的背上,鱼云影不免缩了缩。

    褚天光抬眼,什么也没说,走到一旁矮柜中取出一盒陈御医配置的跌打损伤膏,单手拧开盖挑了一指,涂抹在她的淤伤处。

    淡淡的药香味弥漫,一阵舒坦的微凉后,药膏暖化渗入皮肤,鱼云影感觉疼痛少了许多。

    她没忍住吸气,平坦柔软的小腹一起一伏。褚天光抬手在她腰肢上一扣,眼也不抬道:“别动,还没擦完药。”

    伤口处还有些痒,偏生褚天光抹药抹得极慢,又推又揉,简直煎熬得很。

    “差不多可以了……”

    鱼云影小声反抗,没忍住抬手去挠。

    褚天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道:“药还没干,别碰。”

    话刚说完,他转头四处巡视,从堆叠的衣料中抽出鱼云影嵌玉的蹀躞带,将她扣住的双腕一缠一绕。

    鱼云影甚至都没看见他是如何动作的,双腕就被缚在身后不能动了。

    她挣了挣,松紧力道拿捏得刚好,挣不开却又不至于勒得疼。鱼云影委屈道:“你这是干嘛?”

    褚天光继续揉擦药膏,不急不缓道:“谁让瑶瑶手脚都不老实,等会就好了。”

    鱼云影愕然,这是她秉节持重的未婚夫吗?怎么这么厚脸皮?

    “来,让我看看你脸皮多厚。”说完拘着双手就要去掐褚天光的脸。

    褚天光闪身躲过,挑着眉毛道:“厚又如何?”

    还能如何……打又不能打,鱼云影撑不开手,像只鼓鼓的河豚涨红了脸。

    她不动声色,等着褚天光近身继续擦药的时候,腰腹一用力,双腿将褚天光往床上一钩,小口一张咬在了褚天光肩头。

    隔着一层厚的秋衫,鱼云影这一口咬的也就跟猫挠似的没什么力道。

    “你也不嫌脏。”褚天光纹丝未动,抬手摸了摸肩头那颗脑袋,宠溺着笑道。

    “哼,谁让哥哥欺负我……”鱼云影恨恨的松了牙,闷声道:“谁让你不给我出去,还点我睡穴,真是过分!”

    这会鱼云影开始跟他算起之前的账了。

    褚天光悻悻的笑了,快速的擦完了药,将脸贴了过去,拥着她,腾出另一只手去解开她手腕上的活结。

    “看来你恢复的差不多了,牙尖嘴利的,谁还敢欺负你?”

    珠帘晃荡,璀璨的光落在他们相贴的面容上,忽明忽暗。

    世界陡然安静。

    褚天光专注地阖上眼眸,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张唇用力地吻了上去。

    鱼云影舌尖一痛,只觉呼吸发窒,灵魂都被攫取走。

    褚天光浓密的眼睫轻轻垂着,眼底瑰丽的暗色若隐若现。

    “专心点。”他更用力的加大了吻的力度。

    鱼云影原本红霞未褪的脸颊又红了几分,连纤细漂亮的脖颈也泛出淡淡的绯。

    衣料的摩擦声,交叠一处,褚天光索性大手一揽,将她圈于身下,眸色深了几许。

    “是哥哥不对,我应该相信你的。”

    鱼云影脸颊通红,气息未匀,转过身面朝里边闭目,不想见他——

    虽然经过这么一闹腾,她已经忘了自己在和褚天光气什么了,满腔情绪就像是掏空了似的,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平和。

    “没有赔偿吗?”

    要是没有……那现在是在作甚呢?

    褚天光眸色深暗,若有所思颔首道:“是要赔。”

    鱼云影见好就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褚天光。

    “以后有何涉及你的计划,还是知会我一声吧。”

    她仰首,明眸盛着光,“我不禁吓的。”

    褚天光抬手捏了捏她柔软微红的耳垂,语气一如既往地低柔:“遵命,郡主大人!”

    “那过两天去蛮族调查的事情,去不去?”

    “去。”

    鱼云影点了点头,捧着褚天光的脸,笑靥如花。

    珠帘摇晃,褚天光的身形影绰难辨。

    片刻,他终是披衣搴帘而出,鱼云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什么话也没说,紧绷了一个晚上的嘴角,终于在此时轻轻翘起。

    毕竟,养好了伤才能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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