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星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拖鞋，走到客厅才问：“为什么你们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拓鲁站起身，把枪藏回腰间，平静地解释：“杀手本就不能有固定的联络方式，那是在自寻死路。”
    许流星不打算与他计较，只是皱了皱眉：“小九呢？”
    拓鲁走到阳台，双臂环抱往下探视一眼：“你已经知道七九不是顾桉了。”
    许流星一脸莫名：“那又如何？”
    拓鲁收回视线：“你不怪他骗你吗？”
    许流星反问：“你怪乾东骗你吗？”
    “乾哥没有骗过我。”拓鲁的眸子暗了暗。
    “小九也没有骗过我。”许流星不甘示弱地回应他。
    拓鲁突然笑了，他似问非问道：“你真的会在意他的死活，哪怕他不是顾桉？”
    不等她的回应，拓鲁抢着继续说：“你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吧！想为顾桉报仇，弄清赵家寨子的真相，打垮戚家，你就得去争燕筑南庭的权，好比是万里高空走钢丝，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许流星耐心听他说完，才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与你无关。”拓鲁说得冷硬至极，“回去吧，把他彻底忘掉。”
    背后“噗通”一声响，许流星回头看，虎忠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大吼：“你们都要忘了他！你们都不管他的死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星姐星姐……”
    虎忠跪着爬过来，双手用力抱住许流星的小腿，低头哀求：“你救救他吧，九哥是一步一跪，替你见到的佛祖，他不是你弟弟，但他对你的真心不是假的，你哪怕闯进去一枪把他毙了，也好过扔他在那里受折磨，我求你了，你要我命都可以！”
    拓鲁冷漠地看着他，由着他泪涕横流，许流星弯腰把他扶起来：“他到底怎么了？”
    虎忠已经哭哑，许流星竖着耳朵极认真地听，才从他颤抖的音节中听清楚了那短短的几个字。
    “btd带走了他！”
    btd？许流星终于开始探究这个陌生又耳熟的词汇。
    being-towards-death
    向死而生，一个和燕筑南庭一样的神秘组织，由国际政府成立，已经默默存在了百年之久。
    初衷么？自然是维护世界和平。
    具体做了什么呢？无人知道。
    这是一个查不出任何背景的组织，大概，类似于漫威宇宙中的神盾局吧？
    不管它从前如何正义凛然，但运行百年，早已决疣溃痈。
    许流星对它仅有的认知，来自于杜铭德和杜子怡的对话，段胥山和杜筱卿也都在场，所谈之事围绕着“江孟言”，这也是杜铭德不想直接处理掉他的深层原因。
    杜家父子一个老弱将死，一个褪尽锋芒，戚家此时与btd结盟，完全有底气借江孟言之手吞并杜家。
    可江孟言是一条线，事情不到最后，又焉知哪一方是鱼？
    许流星回过神来：“查到他在哪里了吗？”
    拓鲁默不作声，但是他刚才拭枪的行为已经足够回答这个提问。
    许流星心情微沉：“幽灵有多少人，你有几成胜算？”
    “没有任何胜算。”拓鲁漫不经心地答，目光又往楼下飘去，“段胥山要上来找你了。”
    许流星心情更复杂了，她从未在拓鲁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但电视里没少演，假若他们演技够淋漓尽致，那这就叫视死如归。
    “我打算同归于尽。”拓鲁正面解答了她尚未说出口的疑惑。
    许流星攥紧拳心，轻声问：“到这种地步了吗？”
    拓鲁又笑了笑，转瞬间好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他没做回答，转身要走，许流星拉住他的胳膊：“拓鲁，别冲动，相信我一次好吗？”
    “你肯定已经查到他在哪里？”
    “坤衡国际还是陆氏医院？”
    拓鲁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她。
    许流星笑着说：“我没得猜，陇港唯一与btd有联系的，我只知道一个陆燕衡。”
    “杜铭德回国，就说明他舍不得让我死，燕筑南庭认不认我无所谓，他还活着一天，燕筑南庭就还姓杜。”
    “先教我用枪好不好？”许流星松开手，“我救不了他，但需要自保。”
    拓鲁迟疑片刻，从腰间取出那把澄亮的手枪。
    许流星轻声提醒：“从拆卸开始，一步一步教我，我学得很快，你教一遍就好。”
    拓鲁其实想说，不需要从拆卸开始，但转念一想，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乾哥还在，对她只会比他更耐心。
    他垂眸走到餐厅，一件一件拆，又组装好，然后又一件一件拆掉，置于桌上。
    满室安宁，好似只有虎忠一人心急如焚。
    许流星捡起零件，缓慢地组装，时不时递给拓鲁一个虚心请教的眼神，直到未及合拢的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
    手上最后两只零件被按下快进键，许流星指尖动作突然行云流水。
    瞬息上膛。
    拓鲁轻撩眼皮，却见许流星面无表情地将冰冷枪口对准他的眉心。
    与此同时，房门打开，蜂涌而入四名保镖。
    段胥山三两下制住了暴起的虎忠，锁起来扔到一边。
    “什么情况？”他轻咳一声，一脸莫名地站直。
    许流星退后两步，移开枪口，俏皮一笑：“演习。”
    一句话，说得佻达：“怎么样，我是不是学得很快？”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拓鲁不由得皱了皱眉：“许流星？”
    许流星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叫错了，现在我是杜流星。”
    “三叔，帮我处理一下，别弄死了，幽灵二把手，对我还有用。”
    许流星把枪退膛，随意地揣进外套的兜里，抬腿往外走去。
    段胥山拉住她，眯了眯眼：“你想做什么？”
    “我家小孩被狼叼走了，你觉得我想做什么？”许流星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其实您应该问，我能做什么。”
    段胥山微微翘了下唇，直觉她自杀未遂后，就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总归还是如从前那般温和有礼，清醒克制。
    果然，又见她轻轻抿唇，简简单单将刚才那出闹剧揭过：“爷爷等久了，我先下去，请您另外安排车把他们带回胥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