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的十八岁生日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热闹的饭局开场，一束紫罗兰的花，一枚情侣戒指收尾。
    她在日记里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他如风暴热烈地爱我，要我继续明媚，向阳而生。”
    ……
    转眼便到了九月份。
    “想想。你们俩去了京都，可不能只报喜不报忧啊。有任何事儿，给我们打电话，好吗？”
    云想的卧室里，胡楠一边帮云想整理衣服，一边吩咐，“沈城离京都也不远，高铁不到四个小时就过去了。不管是多大的事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要问家长，知不知道？”
    云想乖乖地点着头，看着胡楠啰嗦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阿姨，谢谢你。”她声音小小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们给予了她新的生命。
    她将一生感激他们。
    胡楠拍拍云想的后背，叹着气，“说什么谢谢？我和你程叔叔应该的。”
    “阿姨，没什么是一定应该的。人活在世，谁也不欠谁的。是你们待我好，我都记在心里。”
    胡楠是个感性的人。听到云想这样说，难免红眼。
    离别的氛围本就不好受，她这么一搞哟，她更难受啦。
    两个人依偎了一会儿。胡楠便出去收拾要给他们带的东西了。
    云想看着自己的小房间，心底泛起涟漪。
    刚住到这个家的时候小心翼翼，现在是真的把自己融入到这里了。
    这里到处都是自己和程澈的回忆啊。
    窗外跑进来的蝙蝠、碎掉的玻璃，和程澈在书桌上吃饭……她打开抽屉，里面有程澈买给她未吃完的巧克力。
    还有那年音乐节，给程澈投票时留下来的票根……再看客厅，罐头正趴在地上，十分沮丧着摇着尾巴。
    它好似知道他们要离开一样，格外难过。
    云想冲它招招手，它立刻吐着舌头跑过来，贴贴她的腿。
    云想蹲了下来，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窘迫，又想起它偷吃自己蛋糕时委屈的小模样，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它只是一只狗狗。它只是喜欢她，它又怎么懂得她为什么会讨厌它呢？它又怎么知道，那块树莓蛋糕对她有多重要呢？
    云想叹了口气，她站了起来，打量着这栋房子。
    厨房，客厅，那个楼梯口，无一没有他和程澈的影子闪过。
    云想停在了第一次来程家时和程澈对话的那个位置。
    客厅中间，光能照在她的身上，而她刚好仰头看向台阶。
    程澈当时就站在那里，指着她，一脸冷漠又充满敌意地说他那所谓的“四不许”。
    云想不禁笑了一声，真是中二死了，臭程澈。
    “傻笑什么呢？”胡楠在厨房问她。
    云想收回思绪，她嘿嘿笑了一声，指向楼上，“我去看看程澈怎么还没下来。”
    “好。”胡楠点头。
    云想“蹬蹬蹬”地上楼。程澈的房间开着门，仿佛在等她来。
    罐头跟在云想的后面，一人一狗钻进房间。程澈正在封箱。
    云想轻车熟路地拉开了他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巧克力。随后倚在书桌上，看程澈，“你就带这么一丢丢的东西吗？”
    “嗯。入学手册说只许携带一个行李箱，内装洗漱用品、少量换洗衣物以及4张小二寸彩色红底照片即可。”
    云想“嗷”了一声，咬了一口巧克力。
    不愧是中消防，果然很严格。
    云想看着程澈那一墙壁的奖状和奖杯。
    她发现有一个奖状被合上了。
    程澈抬头看了她一眼。
    云想正要伸手拿起奖状。
    程澈忽然想起什么，他连忙走过去，嘴里嚼着：“哎，想想——”
    话在嘴边已经来不及，奖状被云想打开，里面有一张照片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云想和程澈几乎是一同蹲了下去。
    云想刚看清那照片，便被程澈用手遮住了。
    “诶？！”云想抬眼看程澈。
    那照片——！
    云想拿开程澈的手，果然看到了当年在公示栏上那张自己消失了的照片。
    程澈抿唇，立刻起身，背对着她。假装自己很忙。
    云想捡起照片，她惊讶地看着程澈，眼眸微眯。
    “程澈。”云想叫他。
    程澈轻咳，没看她，“风刮掉的，我捡起来了，忘记给你了。”
    云想来到他的面前，手中还拿着她的照片，忘记给她了？
    程澈的脸都红了。他这人向来直来直去，哪里会说谎？
    云想直勾勾地盯着他。
    程澈心虚，“干嘛？”
    “你说呢？”云想指着照片。
    程澈理直气壮，一脸嚣张，“对，我拿了，怎么着？”
    云想眯眼，抬手捏住他的耳朵，“拿就拿了，拽什么拽？”
    程澈瞬间熄火了。他哀求似的抱抱云想。
    “错了，我不拽了。我只是想想的小舔狗罢了。”某人语调放软，可怜兮兮。
    云想哽住。
    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吃哪套。
    这谁顶得住啊。
    程澈见她无言以对，立刻凑过来亲亲她。
    程澈第一次见到她的寸照是在教师办公室。白色的A4纸上，那些黑色的字密密麻麻。唯有她的照片，仿佛冲出了那张纸，明媚又耀眼。
    再见，是在公布奥林匹克竞赛成绩的公示栏上。
    他们俩的照片出现在一起，她依旧是那张笑得明媚，露出两颗酒窝的漂亮寸照。
    周边的同学不停议论，都说云想太好看了，又有实力又漂亮，完全长了一张能让人暗恋一辈子的初恋脸。
    程澈当时就站在他们的后面，听着他们对云想的夸赞，心里痒痒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拿走云想的照片。
    那个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
    “那这照片，要放在家里吗？”云想问他。
    程澈摇摇头，他将云想的照片拿过来，掏出手机。
    他一边摘下手机壳，一边说：“哥专门买了个透明的硅胶壳，就是为了展示我女朋友照片的。放什么家里放家里？”
    带女朋友照片到大学报道，这击败了99%的男大学生好么？
    云想不禁给程澈竖起大拇指。他是会给她安全感的。
    又是喜欢程澈的一天，一如既往的踏实。
    “滴滴——”
    门外有车摁喇叭。
    楼下，胡楠叫道，“想想，车子来了，和小澈下楼吧。”
    云想应了一声。
    程澈将行李拉起来，牵住云想的手，和云想下楼。
    罐头咬着云想的裤子，眼泪汪汪。
    往日里罐头总是很安静，今天出奇地闹腾，“汪！汪！汪！”
    程澈喂了它狗条它也没吃。
    它挡在程澈的行李箱前面，一声哀嚎，听的程澈心底堵得慌。
    “守好我们的家，照顾好妈妈。”程澈摸着罐头的头，沉声呢喃着，“不许吃的东西不要吃，不要四处乱跑。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罐头趴在地上，没了力气似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纵然程澈不舍，也得走了。
    胡楠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在路上吃的零食。临上车之前，又给云想塞了一些钱。
    云想趴在车窗上看着胡楠单薄的身影，难免心疼。
    胡楠攥着云想的手，往程澈那边看，“我等下还要上班，就不去车站送你们了。一路平安。”
    “回吧，电话联系。”程澈回复。
    胡楠嗯了一声。
    车子缓缓远去，胡楠看着车尾许久，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云想收回目光，心情低落。
    程澈收到了程枭的短信。
    程枭：上级下达新任务，队里开会，我走不开。小澈，祝你和想想顺利开启新篇章，一路顺风。
    程枭的脚好了些，便按耐不住去上班了。这下不能冲前线，总算是老老实实做起了他的指挥长。
    程澈看着短信内容，回复了消息：好，注意身体。
    关掉微信，程澈和云想对视一眼。他笑着将云想拉入怀中，两个人一同看向窗外。
    以前他总是不理解父亲，自己人生重要时刻他为什么总是不在？
    现在才发觉，当他们不能出现的时候，他们会比他还要着急。
    九月的风撩拨心弦，树叶被阵阵风吹动，街道上的人和景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路过他们的人，心境却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