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统领看向黎昭昭。
    “我熟悉冀州城池，”黎昭昭兴冲冲对赵衍道，“世子，不如让我去吧。”
    赵衍抬眸，一时没有说话。
    黎昭昭捏着手里的铜钱：“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正好我就认识很多冀州的地头蛇，有我在，他们保证不敢糊弄郭昂，他们要是敢糊弄郭昂，我就带人揍他们。”
    “你这丫头能认识多少人。”刘副统领摸了一把胡子。
    黎昭昭举着弩箭道：“至少我不是个书生，而且我能打，给郭大人撑撑场面也好啊。”
    刘副统领哈哈大笑，笑完才道：“老夫觉得行，不过，你得问问阿蒙。”
    “世子，可以吗？”
    黎昭昭期待地看着他。
    赵衍对上她的目光，没有回答：“你先出去。”
    “叫郭昂来见我。”
    他转身进了书房。
    黎昭昭只好在外头和方四一起包扎那只信鸽，没一会儿看到郭昂走了过去，大约两个时辰才出来，临走的时候还远远对黎昭昭行了一礼。
    黎昭昭赶紧走上前：“郭大人，世子说什么了？”
    “哦，”郭昂似乎也没有料到，“世子说，请您随老夫一同前去。”
    “真的！”
    黎昭昭开心地举起弩箭。
    “好，好，”儒雅的郭大人后退两步，“还请世子妃就送到此处，待老夫先回府打点行装，明日启程。”
    黎昭昭微笑：“放心吧郭大人，我会保护你的。”
    “好，好。”
    郭昂匆匆离去。
    黎昭昭也回房收拾行装，赵衍仍坐在桌前执笔回信，未置一语，黎昭昭便走过去坐下，默默托腮看着他。
    手中笔顿了顿，赵衍抬头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行李收拾好了。”黎昭昭笑道。
    赵衍蘸了蘸墨。
    “你放心吧，”黎昭昭说道，“我肯定不给你丢人。”
    “嗯。”
    赵衍轻声应道。
    黎昭昭拿出短剑：“不信你试试我的剑法，未必比你差。”
    信写到一半还没写完，赵衍却慢慢停下来，搁下了笔。
    拿一本书压上去后，他起身：“梨梨，不论何时，我都不会拿剑对着你。”
    黎昭昭眼神颤了颤，把剑收到了身后。
    “我相信你。”赵衍说。
    黎昭昭咬着嘴唇，有那么点感动了：“赵衍，你真好。”
    她笑了笑：“你从没有看不起我。”
    “其实我心里不愿你去，”赵衍看着她，“但我就怕你这么想。”
    “……”
    二人相对而立，沉默下来。
    “万事小心。”
    许久，赵衍嘱咐了一句。
    黎昭昭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嗯。”
    赵衍本打算继续处理回信，宫中又派人来传，只得匆匆离去。
    黎昭昭吃完饭睡到第二天早晨也没见到他，临上马时以为见不到他就要这样走了，没想到赵衍还是骑着快马赶了过来。
    他身上穿着不方便骑行的官服，发冠些微凌乱。
    黎昭昭最不忍心看到赵衍狼狈的模样，在她心目中，他应该永远温雅清贵，阳春白雪的才好。
    “你不用这么急，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黎昭昭下马道。
    “此去少说需要半年，”赵衍袖中的手微微握拳，“你叫我怎么舍得不来见你一面，你便舍得？”
    黎昭昭低头：“当然不是。”
    “反正总是会再见的嘛，”她咧着嘴笑，“现在不是见着呢。”
    周围都是车马与士兵，郭大人在最前头的马车上，正要下来拜见赵衍，被人拉了回去。
    眼看这么多人，黎昭昭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默默地对着赵衍站了一会儿，竟连话也没想出来一句。
    “我走了。”
    她觉得差不多了，要去牵马。
    “梨梨。”赵衍却叫住她。
    黎昭昭回身，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他。
    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积雪，屋檐上还在往下滴水，风一吹，料峭刺骨。
    “你想说什么就说嘛，”黎昭昭缩了缩脖子，“我在这里啊。”
    没想到下一刻赵衍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整片街道静谧无声，黎昭昭望着头顶洁白的雪天，嘴角慢慢弯起，从嘴里呵出一口白气：“这里好多人，你注意点。”
    “……”
    赵衍缓缓道：“好。”
    黎昭昭退开了些，双手抓住赵衍的两只手：“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她骑上了马，整条队伍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半日后抵达第一座休息的驿馆，方四从郭昂的马车上下来，给黎昭昭煎药：“这次的药方是世子亲自看医书改良过的，应当要比我上一副好。”
    “他改良的？”黎昭昭意外。
    方四道：“自从您上次服用丹药中毒以后，世子便时常查阅医书，也是想早日清除您身上的余毒，只是您不知道。”
    黎昭昭喝了一口，龇牙咧嘴：“还是很苦啊。”
    “我带有蜜饯，给。”
    方四递给她一包蜜饯，莫名显得有几分忧心：“原本那丹药的毒已被我研究得八九不离十，有法可解，糟就糟在你那段时间又中了麦仙翁的毒，短时间内两种毒掺杂在一处，太过复杂，现在你身体里还留着一部分毒素，怕就怕以后……”
    黎昭昭并不在意：“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方四知道她乐观豁达，也不忍心让她整天担惊受怕，便笑道：“是，您吉人天相，回去之前我定能研制出解毒的方子。”
    这也是赵衍让他跟来的缘由。
    黎昭昭离开后，替她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猛地坐起来，掀开帘子往外看，便看见刚刚意图刺杀她的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慕华音瑟瑟发抖，她的婢女也在一旁怕得要命。
    一个侍卫进来拖走了尸体。
    “小、小姐……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跟着恩公回天通城，”婢女抱着她道，“小姐，我想回天通城了。”
    慕华音想起黎昭昭临行前那天晚上，赵衍特地找到她，让他扮作黎昭昭的模样躺在床上，应付前来探望的王妃和夫人，不用露面。
    当时为了留在南阳王府，慕华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谁知道躺在床上还有看病的医女前来刺杀她。
    现在真是后悔莫及。
    她跌跌撞撞想跑出去，不料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慕华音瘫坐在地，慢慢想明白了一点，那个南阳王世子让他的世子妃出使冀州，根本不是让她去补发什么廪禄，而是为了保护她，让她离开这里。
    京城，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