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大人。】
果然是多事之秋。
黎阳感叹一句，加快步伐往谢言的住处去。
他到的时候谢言身边连一个倒水的人都没有，颤颤巍巍走到桌子旁边还差点跌倒。
他连忙走过去扶住：“师父，您怎么不留个人在身边照顾您？”
猛然听到许久没听的声音，谢言下意识抓紧黎阳的手，张开嘴巴，啊啊啊地试图倾诉，却始终吐不出半个字。
黎阳心冷下去半分，眼神透露一丝危险的气息：“883，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言误食毒药。】
“误食？”
【祁渊吩咐人在谢言的药里加了能把人毒哑的药，后来又撤回了命令但药没倒掉，谢言不知道就喝了，等看守的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哑了。】883将查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出。
“那那些看守的人呢？”
他来的时候可是一个人都没看见。
【他们只负责看着谢言不让他出去。】
言下之意，谢言是死是活都没太大关系。
【大人，谢言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黎阳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这祁渊还真是会办事啊。”
883莫名察觉到一丝凉意，身体瑟缩，疯狂咽口水。
【大、大人还好吗？】
“怎么不好？”黎阳冷笑一声，愣是挤出一抹笑：“我好得很。”
他将水给谢言喂下：“师父，我扶您去休息。”
黎阳打算给谢言弄些吃的，但谢言喝完水却拉着他不放手，比划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意思，但大概是不想他离开。
“那师父带着黎儿找些吃的吧，黎儿来时没吃东西，现在觉着饿了。”
谢言红肿的眼睛露出笑，憔悴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不断点头拉着黎阳就往外走，动作太急没走两步就往前倒，黎阳就站在他旁边，及时拉着才避免磕在地上。
“师父，我们慢慢走，黎儿不急。”
谢言自己院子里就有个小灶房，没走几步就到了，黎阳记忆中灶房里总是摆着吃的。
有时是糕点，有时是饭菜。
总之，不管他什么时候来谢言都能喂给他吃食。
可现在这里除了一口早就冷的锅和一点留下老鼠痕迹的白面大米外就只有三两块发黄的菜叶。
这是从前看不到的东西。
祈愿者还在花楼前吃的比这好千万倍，被赶出花楼后吃的比不上这个。
前世的轨迹里谢言虽然也被下了毒，可他到死前身边都是有人照顾的，吃食上虽有怠慢可绝不会是这样。
祁渊真是……
好得很啊！
“师父……”
黎阳刚想提出他去外面买些吃食的建议，却见谢言的脸变得通红，局促地看着自己，估计连他也才反应过来灶房里是这番情景。
“总是山珍海味的吃腻了，现在换换口味也不错。”黎阳放开谢言的手笑道：“不如我做给师父吃吧。”
【大人会做饭吗？】
黎阳表情一僵，正想糊弄过去，可谢言看着他的神情也仿佛在问他会不会做饭，无奈叹口气：“我给师父打下手吧。”
说是打下手，但其实是谢言一个人忙碌，他害怕火烟吹着黎阳便让黎阳坐在院子里等。
一个人忙碌却尤为开心，手脚麻利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大人，他……】883欲言又止，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
“嗯。”黎阳点头。
谢言现在的状况不过是假象，他随时有倒下的风险。
他站起身，几步走过去，随时关注着谢言。
也正是这个动作，他看见外面匆忙而来的祁渊，带着一股血腥味来到他面前。
眼神闪躲不定，神情有些许不自然，然而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快得就像是他的错觉。
【大人，王钰被刺瞎双眼挑断手筋脚筋送去军营了，林越被废了一臂，正是之前拉大人的那只手，祁渊亲自斩的。】
黎阳面无表情，随即冷笑一声：“殿下该处理的事情当真是处理得极好，一件不落。”
这话听起来奇怪，祁渊眉头紧锁，伸出手：“随本王回去。”
黎阳侧身避开祁渊的手，扬起笑，和刚才不同，这回他笑得真心实意：“师父在给我煮粥呢，殿下饿不饿，要不要也来一碗？”
“黎阳……”
“王爷吃惯了山珍，想必是看不上白粥的。”黎阳摇头。
“你……”祁渊收回了手，看了眼里边的谢言，嗓音低沉，“同我回去。”
黎阳向后退了一大步，还是笑：“王爷，贱奴自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也饿得要命，犯人死前还有一顿饱饭呢。”
“况且，”他沉下脸来，“我也不是犯人。”
突然间，一声巨响从灶房传来，黎阳猛地转身，视线之中谢言倒在地上，脸色青紫，了无声息。
灶台上，还摆放着他刚盛好的吃食。
【任务完成了大人。】883的语气没有欢喜，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任务完成就可以离开了，但不是现在。
黎阳现在浑身轻松，残留着的那一点点祈愿者的气息完全消失。
凡人的悲伤他体会不到，没了祈愿者那一点气息在，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索性不做表情。
走过去，将谢言抱起来放在院中央落灰的躺椅上，然后端出盛好的两碗米汤。
一碗放在谢言面前，一碗自己喝。
入嘴的瞬间他只有一个感觉。
难喝。
不入嘴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入嘴便是难以下咽。
黎阳亲眼看到谢言很认真在挑米里的东西，很认真洗菜，但以谢言的状态眼花也是正常。
他喝完了粥，原想将谢言的安葬之处放在远远的地方，最起码要离开京城的范围，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虽然花楼不再热闹，但谢言在花楼里待了一辈子，这就是他的归宿，大概死了也想守着这里。
因此，他把谢言葬在花楼假山那块土里，碑的方向对着他的院子，那处谢言亲自给祈愿者挑的院子。
黎阳站在碑前，一言不发。
祁渊站在黎阳三步以内的位置，神情复杂，谢言死了便死了，可黎阳……
他忽视了谢言在黎阳心里的位置，恐怕……比他还重要。
祁渊攥紧了手，黎阳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他不适：“你……”
“走吧。”
黎阳的视线始终在碑上，转身后也不看祁渊，越过祁渊就往外走，祁渊忍受不了，一把拉住黎阳。
“你……”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