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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夕颜暮色琅玦碎玉

    屋内,宫远徵和宫尚角两个人对坐,宋夕颜和上官浅出去以后,他们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自在。
    上次见面还是在鹿鸣镇,宫远徵为了宋夕颜去找宫尚角对峙。
    “哥……”宫远徵语气如同苍蝇嗡嗡,不认真听根本听不见。
    宫尚角没说话,把尚有余温的粥推到他面前:“还热着。”
    无需多余的言语,兄弟两人就知道,他们彼此谁都没有真正记恨对方。
    宫远徵接过粥,尝了一口,又恢复那副毒蛇模样,皱眉道:“不好喝,没有哥哥这里以前的好喝。”
    宫尚角知道他的心思,浅笑,顺着他的心思:“远徵想喝的话,明日让他们做了送去徵宫。”
    没想到宫远徵摇头,郑重其事:“还是等到明年腊八,到时候再来哥哥这里喝粥。”
    “好。”
    宫尚角似乎忘记了方才上官浅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只是定定看着低头喝粥的宫远徵,烛火朦胧下,他的侧脸愈发像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眸间染上了一层忧伤。
    宫远徵刚好抬头,关切地问:“哥,你是又想起朗弟弟了吗?”
    许是今夜他们的心思都不甚清醒,宫远徵没有感伤,宫尚角没有冷眉,两人竟然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宫尚角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嗯。”
    他随即转头看过来,竟有些调侃地说:“远徵,其实你应该叫朗哥哥的。”
    宫远徵抿嘴,点头:“那,朗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从小一直长在徵宫,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和宫子羽玩过一段时间,角宫那里去的少。
    只是知道有一个叫宫尚角和宫朗角的哥哥。
    后来,十年前,无锋闯入宫门大肆残杀,他失去了很多亲人,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就这样误打误撞碰见了练功法的宫尚角,从此为彼此之间的深厚感情埋下了基础。
    谁曾想,他们也一起走过十年了呢。
    “朗弟弟他,很依赖、信任我,”宫尚角嗓音逐渐悠远,飘回过去,“小时候是整个宫门中最讨喜的孩子,有时也会很淘气,他还说长大之后要保护我和娘亲,可是……”
    他有些说不下去,每当想起那天的情景,宫尚角就恨不得杀尽所有无锋。
    宫远徵见状,抓住他的手,无声安慰。
    定了定神,他继续道:“就连那天,他本来不必死的,只是因为那把匕首,我送的那把匕首,他又返回去拿,是我的错。”
    宫远徵不忍看他如此折磨自己,想起宋夕颜之前说过的话:“哥,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罪魁祸首是无锋,我们一定会为朗哥哥报仇的。”
    宫尚角恍然回神:“对,报仇。”
    无锋给予宫门上下的痛苦,他早晚都要加倍还回去。
    “可是,我现在连他的脸,都快记不清了……”宫尚角语气颓然。
    宫远徵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一定和哥哥长得很像。”
    ???
    入夜,不知从什么地方遥遥传来“叮铃”的声音,时而缥缈不可追,时而清楚如在耳边。
    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在林中穿梭,身后跟了几个齐刷刷的追逐者。
    距离越来越近,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白色的迷雾突生,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然而追逐的黑影却丝毫不受影响,仍然执着地向他追来。
    琅玦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因为铃铛的声音,才能确定他的位置。
    一般人绝对没有这种本事,因为他的铃声可以蛊惑人的心智,加上这些迷雾,平常人不晕头转向都是好的,哪还有精力捕捉他的方位。
    只能说,这些人是被专门训练出来对付他的。
    琅玦冷笑,继续加快速度,林中只看得见一道残影划过,转瞬消失不见。
    没想到他才出来没多久,竟有人就迫不及待地对他下手。
    只是不知道这股势力,是敌人?还是无锋内部?
    没错,就算无锋中,也有明争暗斗。
    应该说,大部分人都对他这个半路出现的外来者抱有敌意。
    不像宋夕颜是从小生长在无锋,甚至那个时候还不叫无锋,宋夕颜就一直跟随在首领身边。
    而琅玦是在无锋从上到下的一切都成型后,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无锋中,没被扔到最低价的训练场,没有经受那些人经受的一切,直接被首领带走,并留下一道密令:琅玦与宋夕颜从此并为魉阶。
    此后便是两年又两年的闭关修炼。
    在别人眼里,他轻而易举就达到了别人爬不上的位置,他们不敢去欺压有首领撑腰的宋夕颜,而是把所有的不满怨恨记在了他身上,每当他出现在无锋,几乎过半的人都对他投以愤怒的目光。
    然而也止步于此,因为他们打不过他。
    和其他无锋中人更不同的是,琅玦没有寒鸦。
    他体内的毒素也不是让人灼热难耐的半月之蝇,而是寒月落。
    顾名思义,寒月落每三十天都会让人承受彻骨生寒的冰冷。
    半月之蝇可以用解药缓解,而寒月落唯一的办法只有——
    琅玦垂眸看向手中捏着的,那张黄帛纸。
    上面是用血液画就的符咒。
    因为时间久远,血迹早已干透,紧紧地粘附在黄帛纸上,如同一体。
    他的眉头一皱,鼻间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浓稠的血腥气。
    眼前突然闪过的那一幕,是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他面前坠落,血液争先恐后从那人手腕和胸前涌出。
    一滴滴,被收集进碗中。
    碗旁,是很厚很厚的一沓黄帛纸。
    以血做符,是术法中极为霸道的一种。
    善可医人生死,恶可取人性命。
    不管哪种,对被取血之人的伤害都是极大的。
    尤其是心头血。
    他不知何时已经甩开了身后的追随者,此时隐蔽在夜色下,目光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
    暗紫色的衣袍在月色下更显得鬼魅。
    琅玦握紧那张符,口中轻声呢喃着。
    “颜鬼,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夕颜,暮色时的女子好颜色,再美又能撑得几时。
    琅玦,看似珍珠其实只是石头,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块缺了口的玉。
    他们二人,同病相怜。
    世间哪里去找,他们两个这样倒霉的人。
    不过,也正因此,这条遍布荆棘的路,他们都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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