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暴乱的城市仿佛被愤怒的火焰吞噬，每个角落都弥漫着紧张而危险的气息。
    一个男子痛苦地蜷缩在一座废弃建筑的阴影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与灰尘交织在一起，附在脸上，几乎掩盖了他原本的容貌。
    他在这一晚见识太多不可能的事物，自己前几日刚下葬的亲人突然出现在家里，并且暴起伤人。街道上鬼影环伺，城市的每个阴影里都能听到人的惨叫。
    那炫目的火光里，他还看到了畸形的血肉，无数个人背靠背串在起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体蜈蚣，每一张嘴都发出了吵闹的欢淫声。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一块破碎的混凝土，仿佛那是他在这个混乱世界中唯一的依靠。他的呼吸急促而短促，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传来的阵阵剧痛。他的衣物已经被血液浸透，凝固成暗红色的斑块，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多么想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发现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但是鲜明的痛感无数次地把他拉回了现实，不止如此，耳边还有不停歇的呓语环绕。
    他还能活多久？这里就没有一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嗒，嗒，嗒。
    男子身体一颤，他忙得转头，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高挺男人。
    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狭长的蛇瞳散发着微微的金光，在那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目。
    是活人！
    男子大喜过望，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蹒跚着走向了那个男子，口中喃喃道：“救命……救命。兄弟，帮帮我。”
    林慕玄眼中毫无温度地注视着这个男子，在他即将跌倒的时候将他轻轻扶住。
    感受到了他人善意的帮助，那男子就快感动得哭出来了，他哽咽着说道：“谢谢，谢谢！”
    林慕玄轻轻抚摸着他，说道：“是我要谢谢你。”
    男子一愣，下一秒，他便觉得自己的背上传来一股吸力，转眼间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林慕玄飘忽的后背此时渐渐稳定下来，他复活后第一次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那张脸他肯定不会看错，那双猩红眼睛的主人正是陈暮曦。
    林慕玄也明白，那个人与他认识的陈暮曦绝不是一个人。
    那股不祥的气息，以及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恶臭，林慕玄再熟悉不过。
    这个“陈暮曦”来自于酆都！而季妍研身上的那股气息就是来自于她，她才是一切的源头。
    之前的一阵交锋林慕玄吃了不少苦头，而那个“陈暮曦”也不好受。
    她能使用屠诛的权柄实在是出乎林慕玄的意料，这种程度的奇袭让林慕玄栽了一个大跟头，但也仅仅是跟头而已。
    不足以威胁到他本身的存在之本。
    只不过相对的，自己的反制就让那个“陈暮曦”绝对不好受，验明真身后林慕玄便改变了策略，不再操控她体内的恶念，而是将恶念浓缩成实质，化作杀伤的武器。
    林慕玄在那一式的攻击中，借鉴了陈暮曦的“玄”所用的运作原理。
    不得不说，着实好用。
    那个“陈暮曦”几乎一半的灵体都被那扭曲浓缩的恶念摧毁，就在那一瞬间，林慕玄解开了自己的领域，转入了黑夜之中。
    林慕玄对那个“陈暮曦”做了很多的猜测，并做好了最坏程度的打算。
    假设，这个“陈暮曦”是现世中陈暮曦的完全反面，不能排除她们共享记忆的可能，所以她对于自己的多个术式都有防备。
    因此，林慕玄选择了自己从未展示过的攻击手段，这样她就一定反应不过来——就和自己中了她的奇袭那时一样。
    林慕玄没有从“陈暮曦”身上感受到同样位格的威压，他就选择先行撤退，在减少信息差的情况下，他杀死对方的可能就更大。
    自己恶念的侵蚀是印刻在灵魂上的，那“陈暮曦”恢复所需要的时间就绝对不会短，而她凭依的季妍研身体更是几乎被完全摧毁。
    在现实侧，她的消亡速度就比在混沌侧要快得多。
    如今林慕玄自己已然恢复得差不多，现在再杀回去？
    不，此时她已经把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自己甚至无法靠自己留下的恶意印记去找到她。
    而且，她的存在一定会给那个女人带来很大的惊喜。
    一想到陈暮曦看到季妍研和另一个自己时的表情，林慕玄就咧开了嘴角，实在是无比有趣。
    他如今已无任何欲求，只剩下一条不明不白的底线——他的弟弟林清平……
    林慕玄自己也不太明白情感这种东西，他允许林清平死在自己手上，却不愿意看到他的弟弟死在其他任何东西手上。
    除此以外，他只希望一切不要显得太无趣。
    忽然间，林慕玄浑身一颤，他看向了西方的天空。
    铛……铛……铛……
    隐隐有钟声回荡在夜空中……
    在三十公里开外的楼顶上，穿着大地色风衣的女子皱眉看向了远处的夜空。
    陈暮曦眼中，那片夜空里，黑红色的因果脉络分裂了夜空，不断绵延伸张，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门扉的形状。
    而那门扉的形状，就与陈暮曦在灰雾梦境中，见到的那扇石门形状一模一样。
    相较于其他因果丝线的模糊与隐晦，组成那门扉的因果线存在感过于强烈，仿佛就要撕碎现世现有的一切。
    吱……
    陈暮曦听见了，世界之外传来的开门声。
    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那是破晓时传来的晨曦之光。
    可十分讽刺的，那扇门扉的打开却象征了这世界的薄暮。
    陈暮曦看见了自己脚下的水泥地面长出了一朵白花，又迅速凋零，又再次绽放，又回归凋零，以此往复，仿佛陷入了某种轮回。
    此时，陈暮曦发觉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失去了意义。
    一切现有的度量衡都失去了意义。
    陈暮曦暗暗握紧了拳头，她有意地散发出自身的灵通力，与那扑面而来，席卷全世界的混沌气息宣战着。
    那扇连接现世与酆都的门，终于还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