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守候!

    今日又是一场让人寸步难行的大雨,纪清越百无聊赖地窝在躺椅里,在二楼的屋檐下看朦胧的雨景,手边的矮桌上还放着一盘果碟。
    碟子里边装着洗干净的樱桃、杨梅、荔枝、枇杷、甜瓜和葡萄。
    纪清越一边安逸地躺着吃果,一边为满地死去的甜瓜感到可惜。
    两年前种下去的果树和果藤,现在终于陆陆续续结果了,他原以为还要再等一等,没想到今年突然出果了。
    自从第一年没有等到果树开花,加上纪清越忙着种地,就没再时时刻刻盯着山坡上的果树。
    水果的生长速度在过了生长期后似乎就没有变化了,迟迟没有进入结果这一阶段,足足让纪清越等了两年这么久。
    其实纪清越会发现果树结果完全是个意外,当时他正从坡顶修建一条蜿蜒向下的台阶,不经意间向下瞟了一眼,看到樱桃树的绿叶间,似乎多了一些红色粉色玫红色的圆圆的珠子。
    起初他还在疑惑那些是什么,再看一眼才意识到那是樱桃果实!!
    他立刻丢下手里的工具,欣喜若狂地跑下去,来到树林时才发现原来不止樱桃结果了!!
    杨梅荔枝枇杷的树枝上早就挂满果实,青青的红红的,似乎才刚开始成熟!
    葡萄架上悄悄挂着一串串青葡萄,还未长大。
    甜瓜可就惨了,纪清越小心走进地里,发现甜瓜放在地里早就烂了一大片,只有几个坚挺地活到现在,满地的烂瓜看得他心在滴血啊!
    黄绿色的甜瓜成熟时被茂密的藤叶遮挡,本就很难发现,加上地里的野草茂盛,更加看不到了。
    纪清越打死都想不到甜瓜早就悄无声息地长出来了,当初他还以为这些活了死死了活的藤条结不出果实呢!
    他把幸存的甜瓜都摘下来,接着把地里厚厚的好几层藤叶扒开,堆在一边等着用来沤肥,然后就看到地里遗留下一个个熟得透透的烂瓜,最初成熟的一批瓜已经完全“落叶归根”,在原地生出新芽。
    纪清越这才意识到,不是甜瓜一直没有成熟,也不是瓜藤“活了死死了活”,而是瓜藤在第一年就结果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在意,而是把目光放在果树和葡萄上,这才遗忘始终附在地上的甜瓜,等到被野草埋没后,就更不记得了。
    瓜藤结了果,藤条枯萎果子腐烂,种子落入地里生根发芽,长成第二茬瓜藤。循环往复,直至果树发芽,这些烂了好几茬的甜瓜终于被纪清越记起来了。
    纪清越捧着甜瓜,熟得有点透,口感从清脆变得软糯,好在甜度很高,甜滋滋的味道沁人心脾。
    樱桃、荔枝和杨梅都是七月份开始结果,甜瓜则早一些,五月就成熟了,葡萄最晚,八月才结果。
    距离李二郎出发去猎鹿已经过了十几天,如今已是八月底。
    纪清越从最初的兴致勃勃,到如今已经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没有熟人可以聊天,唯一认识的人就是篾匠铺的老篾匠。
    当初他无意中包揽下整个篾匠铺的霸总行为,误打误撞解决了老篾匠一家的燃眉之急,原来老篾匠的儿子生病了,着急用钱治病,他一来就买走了铺子里大部分现货,讲价也没怎么讲,相当于给老篾匠雪中送炭,后来老篾匠爽快地给纪清越挖来一大板车竹子,这些天纪清越不知道要去哪里时,就会去老篾匠那儿坐一会儿。
    一来二去,他跟老篾匠的关系倒是变得亲密不少。
    树上的果子一时半会儿吃不完,甜瓜已经烂得差不多了,其他水果要怎么办呢?纪清越一边吃一边想,还是觉得等雨停了,给老篾匠拿一点过去吧。
    雨淅淅沥沥地下,水又漫起来。这种雨在南方非常常见,纪清越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只是不免担心在山林里猎鹿的李二郎,大雨会冲走许多痕迹,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纪清越的担忧成真了,李二郎在山里的进展非常不顺。
    第一场雨只下了一天一夜,与何老翁说的一样,湖泊底下有好几道裂缝,时不时将湖里的水卷进地底。
    站在石壁上等待的时候,李二郎瞧见湖面同时出现好几个大漩涡。
    正是因为湖底的几道裂缝,湖泊的边界才不会向外扩张太多,一日一夜的大雨,湖面并没有上升多少高度。
    反倒是赵旒光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雨,一直没有来到湖泊附近。
    窄小的石壁沾满水,地上的篝火和木柴早已被大雨浇透,李二郎与何老翁为了躲雨,只得倚靠着石壁站立。
    第二天,天空终于放晴,抬头望去,被雨水冲刷过的天是湛蓝色的,雨水没有搅混湖水,晴空下的湖水清澈碧绿,水里的每一根水草都在随波飘荡,整座湖泊宛如一块碧绿的玉佩嵌在山谷之中。
    趁着雨停的时候,李二郎与何老翁赶紧把被雨水打湿的东西摆出来晾晒。
    这一场大雨,不仅打湿了他们的干粮,还有衣服。
    晾完东西,两人终于可以出去寻找当初麋鹿留下的痕迹,尽管痕迹很可能已经被冲毁,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看一看。
    何老翁又带着李二郎爬了半个山头,来到一处刻着记号的树木边,两人低头找了又找,没有发现蹄印之类的痕迹,可以确定麋鹿留下的痕迹真的都被冲毁了。
    李二郎只觉得失望,但没有气馁,正想询问何老翁接下来要怎么办时,转身一看只见何老翁已经去到别处,神情凝重地在看着什么。
    “老翁,怎的了?”李二郎走过去,等看清树干上的痕迹时,脸色也变了。
    引起何老翁注意的是一节树干上的痕迹,痕迹是新鲜的。
    何老翁用手比量了一番,确定地回答:“这是大虫的‘天挂’,所谓‘天挂’,表示大虫在树上抓出来的爪痕,代表这里是大虫的领地。”
    李二郎还能闻到淡淡的骚味,这应该是大虫故意留下的味道。
    尽管何老翁很想放弃这次行动,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赵旒光需要两头麋鹿作聘,迎娶岳州刺史大人的女儿。
    “与赵公子结亲的并非刺史大人的嫡小姐,而是妾室生的庶小姐,可这聘礼也是苛刻得很……”
    两头麋鹿?!
    何老翁愁得只叹气,麋鹿的踪迹被冲走了,现在反倒是找到大虫的痕迹,这可怎么办啊?!
    “祥郎,如今没有麋鹿的痕迹,我们只得回到湖边守候,等待与公子汇合的同时,也盼望麋鹿会来到湖边。”
    于是两人只能原路返回,又等了一天,另一个老猎人终于带着赵旒光一行人来到湖边。
    李二郎站在湖对岸,看到赵旒光他们狼狈极了,衣服湿透了不说,有几人还负伤了。
    下雨后,湖水还是上涨了,直接走过来不太现实,两个老猎人通过自己的沟通方式交流一番,让赵旒光他们绕路走过来。
    湖边都是大片湿地和沼泽,泥土松软,不能当做落脚点,他们要找一个方便观察湖泊动静的地方扎营。
    往北爬上去翻过山头是老虎留下痕迹的地方,何老翁还是决定远离湖泊,也远离大虫标记的地方。
    与赵旒光会合后,何老翁来不及询问他们的遭遇,而是把大虫出没的消息告诉给赵旒光。
    赵旒光疲惫地摆摆手:“我们碰见了那只大虫!!”
    “什么?!!”李二郎和何老翁都震惊了!
    “没有直面碰上,而是远远瞧见大虫从我们营地附近走过!”天知道赵旒光回想起昨晚的情况时有多恐慌。
    夜里的大雨将他们浇得透心凉,用油布搭起来的帐篷积水严重,没多久就塌了,大家只得裹着油布挡雨,篝火早已被雨水打灭,所有人被黑暗笼罩。
    原以为今夜就这样了,虽不好过,但也能安稳,没想到一声野兽低沉的吼叫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是大虫!
    雨水落下的声音十分嘈杂,值守的人这才没能提前探听到异常的动静,低吼声忽然响起时,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打瞌睡的人一瞬间惊醒,即使再害怕,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默默地抽出匕首,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不知是油布遮盖,还是大雨冲刷,大虫并未闻到附近的石块后正蹲着几十个人。
    所有人的所有感官都用在感受大虫的动向,即使雨势再大,他们也能感受到大虫步伐沉重地踩在地上,还有呼吸时的低吼,无不在提醒他们,大虫还没有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再也听不到大虫的喘息声,大虫似乎已经远去,可还是没人敢发出一丝动静。
    雨停后天将明时,赵旒光才让老猎人赶紧带他们离开,逃离大虫。
    慌忙之下,不少人爬得跌破手脚。
    “这座山里竟然有大虫?!”不少人依旧不敢相信真的与大虫近距离接触了!
    何老翁叹气得直摇头:“不仅是大虫,我与祥郎还遇见了狼群。公子,猎鹿行动可是还要继续?”
    总是听人说山里有大虫,可谁也没见过,如今见到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众人就等着赵旒光下令,赵旒光心里也在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猎鹿!
    “何老翁,你们可曾见到麋鹿的痕迹?!”
    李二郎摇头,何老翁提议:“如今我们只能找个地方静静守候在水边,看看老天是否眷顾了。”
    麋鹿数量本就稀少,没有踪迹可寻的情况下,就只能等。
    于是一行人找了个可以看清湖泊全貌的高地,为了抵御野兽袭击,李二郎带领几个部曲在营地附近布置防御攻势,
    介于山林里不仅有大虫,还有狼群,虽然在食物充足的时候,人类不会进入野兽们的食谱,但谁也不敢在大虫的领地里掉以轻心,又不是嫌命长。
    就这样,三十几人在树林里又待了十几天,期间下了两三场大雨,大雨过后,许多动物都会重新聚集在湖边。
    山鹿、狐狸、獐子、麂子、獾、野鸡、野猪、林麝、狸、獴、山猫、蟒蛇、猴子、鼋……
    数不清的动物里,就是没有麋鹿。
    他们带来的粮食倒也还够,吃肉吃菜都不是问题,李二郎跟着两位老猎人,不仅认得许多野物,也认得许多植物。
    枯燥的狩猎中,李二郎意外吃到了一种味道鲜美的汤——菌汤!
    即使没有肉,这种汤的味道也足够鲜掉舌头!
    鸡枞、竹荪、羊肚菌、奶浆菌等近十种菌子,洗净后放进陶罐里煮,只放一把盐和一勺猪油,喝一口汤只觉得回味无穷。
    “还有一种菌子也也非常好认,这种菌子只长在松林之中,菌蕾如鹿茸,故称之为松茸!”何老翁一边喝汤一边回味以前吃到松茸的滋味,咂咂嘴:“味道极美!可惜极难寻到。”
    赵旒光围坐在篝火边,笑道:“何老翁想吃松茸有何难?回到岳州我请老翁吃一顿松茸宴!”
    何老翁“哈哈”直笑,只盼望能够顺利猎到麋鹿,好有借口吃一顿赵旒光说的松茸宴!
    李二郎一听,心心念念的都是鹿茸生在松林里,他追问道:“老翁,这鹿茸可种得?”
    “哈哈哈哈!”何老翁又笑了:“祥郎,鹿茸一旦离了松林便无法存活,从地里拔出来的那一刻它们便不能再种回去了。”
    “既然这样,松茸又是如何播种繁殖的?”
    这个问题把两位经验丰富的难住了,他们从未想过松茸是如何繁殖的,有人把摘回来的松茸种回松林里,但是没过两天,松茸就腐坏了。
    “这……我们也不知菌子究竟是如何繁殖的。”
    李二郎也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纪清越肯定会知道。
    夜色深深,四周都是野兽的动静,它们忌惮营地的篝火和陷阱,不敢靠近。
    自从那个雨夜偶然碰见大虫,他们再也没有看到大虫弄出来的痕迹或听到大虫的咆哮,也许那只大虫已经离开这片山头,去巡视另一块领地了。
    李二郎透过层层树林,艰难地看到夜空里的星星点点。
    不知越郎在岳州一切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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