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以民为盾

    “说是被最宠爱的姬妾喂了鸩酒。”
    作为军中包打听,彭大山掌握了第一手消息。
    那个才十七岁的姬妾的下场可想而知。
    “似是被朱厌当场砍下头颅。”
    彭大山说着,用臂肘一捅蹲在旁边的谢蕴:“小谢你说,孟贼死了,这仗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也不一定。”毕竟雒京城里还有一群西凉军。
    端看双方接下来的扯皮。
    无论怎么扯,最倒霉的都是小皇帝。
    一个孟羡倒下了,自然会有两个三个孟羡站起来。
    但这些,还轮不到喝清水粥的小兵来操心。
    谢蕴往碗里偷偷放了一勺老干妈,一边喝着自制胡辣汤,一边想着进城后的采购清单。
    回头要是没事,还可以去谢家大门前转一转。
    可惜,这年头没有鞭炮卖。
    不然买一串隔墙扔进去,多得劲!
    谢蕴不知道的是,她日思夜想的谢老夫人,正跪坐在谢家祠堂里,手中拿着一方血迹斑斑的锦帕。
    “娘子说,只愿来世与谢郎君早些相遇,不再入孟府,以清白之躯与谢郎君相知相许。”
    烛光映着婢女两行清泪,然而,背对她之人,面上却是一派凉薄。
    萧氏折叠起锦帕,才不疾不徐地开腔:“你们娘子是个痴情的,不过,这黄泉路上,她一人,终归是太孤独了些。”
    婢女抬头,面上有着迷茫。
    不等她询问这位谢老夫人何意,喉间倏地一紧,竟是一条白绫自后方缠住了她的脖颈!
    当死士勒住婢女脖子,萧氏就闭上了眼。
    木鱼声,在祠堂内笃笃响起。
    木槌敲在木鱼上,掩盖了身后婢女垂死的挣扎。
    待那双脚终于停止不动,萧氏也重新睁眼,“割下她的头颅,送去太师府上,就说,毒害太师的帮凶逃入我谢府,已遭斩杀。”
    死士将婢女的尸首拖离祠堂,一个端着热茶的老媪与他擦身而过,跪坐到萧氏的旁边。
    “府中收拾得如何了?”萧氏问。
    “已经准备妥当。”
    老媪将倒好的茶递过来:“随时都能出发前往卢龙塞。”
    一声叹息,从萧氏口中溢出——
    “终归还是棋差一着。”
    那慎王的生母龚氏当真是个蠢妇!
    自己提醒她先偷出玉玺,再徐徐图之,她倒好,自作主张,以为拿到玉玺就捏住了孟羡,竟还想与孟羡谈条件。
    只可惜了那玉玺。
    龚氏至死都没说出玉玺所在。
    若自己是孟羡,便将她制成人彘,不信敲不开她那张嘴。
    所幸——
    太守府上,还有一枚棋子可为她所用。
    孟羡是必须要死的。
    他若不死,这大邺就乱不起来。
    既然青羊刘氏女没上京,自己推动一下剧情又如何?
    死士去送人头,不到一炷香工夫就归来。
    “夫人,朱厌来了!”
    萧氏轻挑眉:“他倒是来得比我预想的要快!”
    一身戎装的朱厌跨进谢府大门,那位谢老夫人已由人搀扶着候在正屋。
    “太师不幸罹(li)难,倒是辛苦将军了!”
    朱厌是杀了几个有谋害太师之嫌的公卿再过来的,铠甲上血迹未干,见到谢老夫人一身缟素,也敛去眼底的杀意:“这雒京城中,恐只有老夫人在为太师服丧。”
    “将军这话折杀老身了。”萧氏用素帕擦拭眼角,一边又道:“太师对轸儿有提携之恩,那些贼子起兵作乱,轸儿本该与将军一起拱卫雒京,奈何皇命难违,如今只留将军一人苦苦支撑,谢家实在愧对太师的在天之灵。”
    谢轸被调往卢龙塞戍边的事,朱厌是知道的。
    “此事不怪善让。”
    善让,正是谢轸的字。
    朱厌此番前来,是有事要请谢老夫人帮忙。
    “将军想让老身入宫去照料天子?”
    “正是。”朱厌点头:“天子生母早亡,现下这雒京城中,某唯一信得过的便是老夫人,待到城外乱军退去,再请老夫人归府。”
    “那些乱军真肯就此退去?”
    “不瞒夫人,梁司徒愿意出面调和此事。”
    萧氏攥紧手中苏帕。
    司徒梁信,三公中唯一的实干派。
    她倒是忘了还有这号人物。
    按照书中所述,梁信全族本该被孟羡杀尽,现在孟羡提前死了,倒留下这只拦路虎。
    一旦让梁信给双方说和,这仗必是打不起来了。
    以梁信之才,辅佐幼帝绰绰有余。
    这样一来,大邺国祚怕是又要延续许多年。
    心中如是想着,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极好的。”
    朱厌注意到谢老夫人笑容勉强,“老夫人不看好此事?”
    “老身不过一介后宅妇人,本不该妄议朝政,只是将军既如此信任老身,老身亦想与将军交一回心。”
    萧氏望着朱厌,眼神清正又光亮:“将军入京的时候,慎王表舅、东林郡太守梁永已被太师枭首,将军可知他是如何被太师所杀?”
    朱厌闻言,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此事在雒京并非秘密。
    梁永是被太师遣人诱骗进城,在入宫路上遭刀斧手砍杀。
    萧氏又道:“而梁永,正是梁信族侄。”
    “太师杀梁永,诛龚后,鸩慎王,将军觉得梁司徒当真不会对西凉军心怀怨怼?太师能诱杀梁永,焉知梁司徒不会与乱军里应外合,到时将此计还治到将军身上?”
    朱厌脖间青筋凸显:“他若敢阳奉阴违,我诛他全族!”
    “将军是武人,必然不似这些公卿反复无常。”
    萧氏说着,缓缓叹了一口气:“将军想以和为贵,他们却以为将军心生畏惧,有的人,只有先将他们打服打怕,他们才不敢再坐地起价。”
    朱厌岂会不知自己默许梁信出城已输了一步,然,几万秦胡未抵京,他所领并州军与西凉军满打满算也就十二万,真打起来,不一定会败,却也损失惨重。
    “以老身之见,雒京城中百姓,定然也愿意与将军同仇敌忾。”
    朱厌握紧腰际的佩刀。
    而萧氏,已在矮几面上用水写下四字——
    【以民为盾】
    “将军若施此计,必可不战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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