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中流矢了

    月光之下,秦胡将领看清了那截绿色铁器,眼眸微缩之际,他攥紧手中控马的缰绳。
    同属孟太师的西凉军,他岂会不知徐赉?
    他亦知徐赉月余前死于鬼面人之手。
    而目击徐赉之死的西凉骑兵,却咬定那是天降神罚。
    神罚?
    不过是妖人的障眼法!
    然而,听说是听说,自己亲遇又是另一回事。
    心生提防之际,亦忍不住求证:“就是你杀了徐赉?!”
    “不信?”
    五十步外,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径直扣到脸上:“那这样呢?”
    俨然是一张渗白可怖的面具!
    留意到身后的骚乱,秦胡将领弯刀忿然一指:“猖狂小贼,休要装神弄鬼!”
    “答应你了。”
    那黄口小儿收起了面具,不成想,下一瞬他就端起那柄铁器对准自己:“不过,代价是你这条命。”
    夜风中,是轻不可闻的咔嚓声。
    秦胡将领瞳孔一紧。
    不等他发号施令,耳边炸开了一声巨响。
    看到带领他们前来的主将轰然倒地,周遭顿时人仰马翻,而那被溅了一脸脑浆的副手,目光呆愣,再望向前方面染血斑的少年,想到那只邪性面具,嘴唇嗫喏,“妖,他是妖!”
    “管他是人是妖,儿郎们,与我一块诛杀他!”
    谢蕴将Awm枪口对准这位疑似二把手。
    拉栓后,扣动了扳机。
    原本握着弯刀正欲冲杀的秦胡骑兵,再次目睹一颗头颅无故爆裂,那具尸体还飞出老远,大半夜地,吓得纷纷杵在原地。
    而那少年,又自怀里捞出一件棍状物。
    “要不你们下去陪他俩?”
    话落,几千秦胡兵竟不驱而散。
    雒京城外大多是农田,谢蕴没打算真扔个手榴弹。
    不到万不得已,不干这样的缺德事。
    谢蕴回到大军驻扎营地的时候,这场夜袭已画上句号,各营寨的火势得到控制,至于地上,随处可见的尸体,有己方兵卒,也有袭营的秦胡。
    不同于其它营地井然有序的善后处理,北海郡军的大营门被烧塌一半,幸存的兵卒与民夫坐了一地,没有将官的走动指挥,更没有主帅出来宽慰人心,只有一张张乌漆嘛黑的麻木脸庞。
    “小谢,你还活着?!”
    彭大山从某个角落冲了出来。
    吴畏紧随其后。
    再后面,是张九、徐茂等人。
    确定谢蕴没有受伤,吴畏松一口气:“没事就好。”
    “你们可知还有多少人活着?”
    谢蕴一问,抱个脚盆的彭大山先红了眼眶:“小谢,使君丢下我们走了,有人亲眼瞧见的,与军司马他们一块儿走的。”
    彭大山还想说,却被吴畏打断:“不可妄议使君。”
    现在逞了口舌之快,回头传到使君耳里,以下犯上,是要受军法的。
    这么大个营地,还是要动起来。
    至少地上尸体都得搬掉。
    所以,谢蕴为自家岳父找了个理由:“使君是带人去寻剩余秦胡的藏身之地,当时我在主帐门口碰到了他们,大家要是相信我,咱们先把营地收拾一下,静等使君归来。”
    “当真?”有坐在营帐旁的兵卒仰头问。
    “我像是会说谎的人吗?”
    见不少人纷纷望来,谢蕴干脆夺了彭大山的脚盆,倒扣在地上,自己站到上头,这才扬声道:“哪怕使君、军司马他们不在了,回家的路还在不是?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该团结一心,把该收拾的收拾了,该收敛的收敛了,然后,咱们就回营陵!”
    一个磕破脑袋的民夫微张嘴:“我们还能回去?”
    谢蕴:“那必须的!”
    “如果再碰上秦胡怎么办?”有兵卒道出了众人的担忧:“他们自赤霞关而来,咱们回营陵,极有可能与部分秦胡在路上相遇。”
    这场夜袭过后,秦胡已然成为他们的噩梦。
    而且,他们之中大多为步卒,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
    此言一出,不少人重新埋下头去。
    “若是秦胡再来,大不了与他们拼了!”
    谢蕴扭头看向说话之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就认出是昨晚马圈里那人。
    “你不回营陵了吗?”
    “本来是想走,这不听你说要杀秦胡,我就留下来了。”
    谢蕴注意到他吊着胳臂,想来是对付秦胡受的伤,收回目光,她再次望向精神萎靡的众人:“还是那句话,你们信得过我,回营陵的路上,若遇秦胡,我负责断后阻截。”
    一道,两道,十道,到后来,甚至数百道目光朝她投来。
    作为军人,谢蕴很清楚士气的重要性。
    若这盘散沙不聚成一团,回营陵就是一句空话。
    谢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木箭,神情肃穆:“我谢蕴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说完,双手用力一折。
    ……
    好像没断。
    加大力气,我再折!
    还不断?
    这箭怎么回事?
    空气忽然就有些安静。
    “要不,别折了?”彭大山在边上建议。
    谢蕴:( ̄?? ̄)
    “赶紧的,都收拾去吧!”
    最后,是吴畏出面为她化解尴尬。
    原本坐着不动的众人,这次倒是纷纷爬了起来。
    谢蕴正暗戳戳地继续折箭,吴畏转身与她道:“营门口那具秦胡尸体,大家已经知道,是你吊上去的。”
    “大家也知道,是你引开了那些秦胡。”
    吴畏停顿了两个瞬息,才又道:“他们只是接受不了使君独自离去这个事实。”
    谢蕴也清楚自己给刘恒找的借口有些蹩脚,哪怕赤霞关破,作为主帅,刘恒也不该那样跑路,“现在秦胡退了,指不定晚些时候使君就回来了。”
    这话,就是谢蕴随口画的饼。
    从未想过会一语成真。
    刘恒再回营,是被军司马与一名裨将用自制担架抬回来的。
    身后跟着一只哭哭啼啼的幕僚。
    谢蕴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清点没被烧毁的粮草。
    等她赶到主帐,瞧见那支插在刘恒胸口的箭,心情莫名的复杂。
    你说,这是何必呢?
    然后她从幕僚口中得知,是她岳父的好坐骑奔雷,把她岳父送去了秦胡的大本营。
    再后来,她岳父就中了流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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