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以工代赈

    陈家家主细想了下,还真没有。
    甚至,城中那几家都商量好了的,看形势不对就跑路。
    他们连行李都已打包妥当。
    “眼下城中都在传,说那支鲜卑骑兵准备退走。”
    这个消息,陈家家主也有所耳闻。
    据说出自城外百姓之口。
    然而——
    真实性有待商榷。
    因为这些死里逃生的百姓,还说是仙师救了他们呢。
    这世上,哪来的神佛?
    陈家家主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若当真有神仙,他又是信仰天师道,又是供奉胡教佛陀,求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族中出一个县令太守,更别说三公九卿。
    杨植虽不知那‘仙师’是否为谢军侯寻来的帮手,有一点他却能肯定——鲜卑骑兵的确被震慑住了。
    “昨日小谢军侯曾请我用鲜卑语写过一封信。”
    此事,杨植没打算瞒着自己雇主。
    “其实也就两句话。”
    第一句是——
    【留一日,屠一部。】
    至于第二句——
    “他勒令鲜卑人,留下所有汉民,要求活口,若发现鲜卑人行虐杀之事,来年此时,便是鲜卑人遭神罚之日。”
    神罚?
    陈家家主不得不承认,这个小谢军侯还挺聪明。
    “知道这些胡儿信奉所谓天神,就拿神罚吓唬他们,倒是个机灵的。”
    “家主以为,鲜卑人真有那么好糊弄?”
    汉人素来视外族胡儿为蛮夷,然,这些蛮夷没文化是真,悍勇善战亦是真,寻常把戏,岂能叫他们望而生畏?
    “城外百姓话中提及,那仙师可引雷杀人,且说得信誓旦旦。”
    因此,不一定是百姓胡说八道。
    也许是那道人杀鲜卑骑兵时用了某种障眼法。
    但抛开所谓障眼法不讲,昨夜确有不少鲜卑人死于营中。
    只这一点,就说明那位谢军侯小小年纪颇具手段。
    而且——
    他夜闯鲜卑骑兵营地,只因看上了人家的战马。
    看似任性荒唐,谁会想到,这等杀人越货的买卖他还真做成了。
    “如小谢军侯这般人物,来日必不会止于一个曲军候之位,他又与道门中人相识,家主借买马与其交好,不亏。”
    陈家家主:“当真不亏?”
    杨植笃定地颔首:“绝对不亏!”
    就是亏,损失的也不是他。
    四十万钱绝非小数目。
    陈家家主,在谢蕴看来,绝对是个好人。
    买了两匹马不说,看她一个孩子带不走四十万钱,还让健仆帮她把两个箱子搬回驿馆。
    当然,这桩生意能成,也多亏了杨先生这个中间人。
    为感谢杨先生,谢蕴决定明日继续陪他下棋!
    等健仆离去,谢蕴从箱中取出三贯钱,用破布随便一裹,去寻先前随她回来、暂住在驿馆里的农女。
    农女看到矮几上的三千钱,神情怔愣:“这是……”
    “给你的。”谢蕴与她开门见山:“是卖鲜卑人战马换来的钱,这三千钱,你就当是自己得到的医药费还有精神补偿费;再多的我没法给你,剩余的钱我还有用。”
    农女有些无所适从。
    将军救了她,她怎么还能要将军的钱?
    “前夜将军掳走那头人,如若没有带上我,鲜卑人必定迁怒于我。”
    小将军定然是猜到她会被杀,才冒险将她拉上了马。
    谢蕴将三贯钱往前推了推:“不管你是回秦郡,还是打算留在北海郡,有些钱财傍身才能生活下去。”
    见农女依旧不想收,谢蕴只好道:“我看你已到婚配的年纪,如今你父母兄弟俱不在了,有这三千钱作嫁妆,想来你可寻到一个不错的夫家。”
    这个时代,女子孤身一人会活得非常艰难。
    特别是因战乱流落至此的孤女。
    婚配,是无路可走之下,相对不错的一个选择。
    “你若不想成婚,这个钱也够你在岷县置办一处小院子。”
    只要不挑地段不挑大小。
    农女看着那三贯钱,迟疑地开了口:“将军和别的将军不太一样。”
    其他将军打仗,鲜少有顾及他们这些庶民的。
    她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生的貌美才惹得小将军垂怜,像她这样的农女,随处可见。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谢蕴跪坐着,双手轻撑膝盖,“你别看都尉瞧着威风,不瞒你,他平时在营中穿的大氅也有补丁。”
    农女:“…………”
    给小姐姐送完温暖,话题终结者·谢蕴才去寻她家张叔。
    “你想救济城外那些百姓?”
    张清听完,用膳的动作一顿。
    谢蕴坐在矮几对面,道出自己的理由:“他们为鲜卑人所害,我既得了这些马,给他们提供一点补助,也不算超出能力范围。”
    她本是想先卖掉五匹战马,用一百万钱来买粮买衣鞋。
    “那日守城,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却不好再看着他们饿死冻死在城外。”
    而且,也并非免费给他们送粮送衣物。
    “岷县城该再建一堵外墙。”
    哪怕鲜卑骑兵退了,北海郡境外,还有秦胡游荡。
    “岷县不是北海郡治所,这两日我有发现城墙上的裂痕,若此次前来的敌军带有投石机,岷县必然是守不住的。”
    谢蕴说的这些,张清当然也清楚。
    只是修城墙这等大事,还需请示一郡主官。
    谢蕴道:“张叔担心的无非是财力与人力这两个问题。”
    这年头修城墙都是征发的徭役。
    虽说不用给百姓工钱,一日两餐是要包的。
    “若张叔雇用城外百姓来建这堵外墙,一日包两顿饭,再给一身过冬衣物,也就无须征发北海郡百姓,只要张叔点头,今日我卖马得来的四十万钱,可先用来购买粮食。”
    张清听明白了。
    他抬头,望向对面的谢蕴。
    心情又有点复杂。
    不得不说,他这贤侄当真是个扒皮。
    救济百姓之余,还要拉着人家日日给他干活。
    谢蕴也看懂张清的眼神,为自己正名:“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我无条件救济他们,日后停了救济粮,遇上那懒汉懒婆娘,必定惹出纷争,倒不如开始就以工代赈;再说,劳动多光荣!”
    最后五个字,谢蕴说得理直气壮。
    张清就差起身为她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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