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澜醒过来后，去了浴池。
    靠在池子旁，先前滔天怒火消散，眼下心中只剩一片死寂的平静。
    关于温禾欺骗他的一幕幕，全部清晰地显现在眼前。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自从喜欢上温禾后，他的眼就蒙上一层纱，无论温禾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温柔无害的。
    他倒忘了，她是一只带着爪牙的小野猫。
    忽地，卫云澜笑了起来，且一声大过一声。
    曹公公在外头听得心忧不已，当年皇上摔死了殿下的小松鼠时，殿下只是平静地接受了。
    先皇后去世时，他也平静地接受了。
    如今这般反复，到底是伤得太厉害了！
    良久后，卫云澜自屋内出来。
    人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去了玉鸾阁。”他吩咐着曹公公，声音无悲无喜。
    玉鸾阁众人自出事那天起，就让曹公公派人看守起来。
    他们害怕已久的审判还是来临。
    “将良娣发生的异常之事细细说来。”
    “若有一人说假话，全部处以极刑。”
    喜鹊等人早已在各种盘问拷打之下失去了理智。
    此时更是将所有知道的事全部供了出来。
    卫云澜让她们将重要的经过重复了两遍，再分析了各个细节后，整个人阴沉得不像话。
    原来皇宫那场大火是她放的，在黄府的时候更是与安王勾结上了。
    当猜测得到证实的时候，卫云澜只觉全身力气让人抽尽，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了。
    “全部拖下去处死。”
    话音刚落，玉鸾阁响起一片凄厉的哭嚎声。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喜鹊抓着最后一线生机，跪爬到卫云澜面前求饶：“殿下，良娣最是心善，若是来日她回来，见奴等没死，定会感激殿下。”
    卫云澜沉重的脚步一顿，面色阴鸷:“你觉得孤还会再原谅她？”
    喜鹊面色苍白道:“奴婢不敢揣测殿下的心意，只是如今良娣未找回，殿下该多留一条选择，奴等贱命不要紧，就怕殿下委屈了自己。”
    身后众人见状道：“还请殿下饶命！”
    卫云澜眸中的光晦暗不明，良久后他咬牙道：“除了一等丫鬟与大太监，其余人全部处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鸾阁阁内，劫后余生的欢愉与鬼哭狼嚎交杂，一时好不凄然。
    走远的卫云澜再次回头看玉鸾阁，往日欢笑声一片的院子，如今人去楼空，一片空荡荡。
    明明是盛夏，他却觉得满身寒意，内心更是一片荒芜。
    张成小心翼翼走过来，在卫云澜身侧低声恭敬道：“殿下，越武霖在外头候着。”
    卫云澜神色肃了肃，当即朝外头走过去。
    越武霖站在廊柱旁，见卫云澜过来，立马拱手禀报道：“殿下，在黑水河一带找到了一具尸首，经辨认是苏舟的。”
    越武霖说完后就垂下了头，不敢再看卫云澜的脸色，可不用想都知道卫云澜脸色是黑沉沉的。
    “确认了？”
    “确认了，尸身都是好好的，不曾腐烂，头脸也没有烂掉，是一刀捅进了心窝子毙命的。”
    卫云澜是有意让苏舟逃命的，为的就是让苏府与安王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让北方这场仗打久打大一点，拖延住这两人的势力，最终为他消除南方边患做准备。
    但是，有人打断了他的计划。
    卫云澜眉头微微一蹙，他特意放苏舟逃跑，甚至还派暗卫不远不近跟着。
    到底是谁杀了他？
    不可能是安王。
    他调兵还需要筹谋一段时间。
    若让他掌握证据离间了两人，是安王最不想看见的。
    所以？
    卫云澜眼神眯了眯，暗卫一路以来未曾发现胡蒙的身影，那就是宴国等人的手笔了。
    回忆起温禾遭绑架的那次，他找到她时，她极力想救下阿垂。
    那时候她与阿垂之间就该达成某种契约了。
    眼下阿垂又给他添新麻烦。
    卫云澜一袭玄色华衣，沉沉眸光骤然凛冽。
    “活抓阿垂，孤要亲自杀了他。”
    只是让苏舟死了个干净，便宜他了。
    眼下安王恐是发现了温禾放火烧假山之事，皇后又有了身孕，这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安王只会杀人灭口。
    想到这，他沉沉开口:“将安王盯紧点。”
    温禾只能落他手上由他处置，别人休想染指。
    越武霖应下来后消失不见。
    张成:“殿下，如今漠北战事已起，消息来报各通关峡口已全十级戒严。”
    纵使阿垂杀了苏舟，这次意外依旧在卫云澜布置的计策容忍度之中。
    宴国人以为只要大启一乱，就利于他们逃跑。
    实则不然，自家殿下只需调整一些计划即可。
    张成:“殿下，薛城，黄志两人已出发漠北。只是殿下不信暗卫六组，靠他们寻温良娣……”
    卫云澜淡淡道:“他们在明，你们在暗，孤不想遗漏任何一处。”
    他是绝对不会放温禾离开大启边境的。
    一方面他派人明暗两处寻找。
    再则北方全部动乱起来，他可趁机拔除那些顽固势力，规整北方后，温禾就再无藏身之处。
    只需一年时间，他就能让整个漠北上下铁板一块。
    “殿下思虑甚是周到。”张成有些叹服，自家殿下的办法既对付了那些政敌，又能缩小定位温禾藏身之处，心思当真缜密得让人害怕。
    卫云澜，“安王已经去调淮西军了？”
    张成称是，“请军之人已经俘获，只是那人已服毒自尽。”
    自家殿下放在书房的虎符本身就是假的，原是防东宫细作的，不想将温良娣给引了过来。
    卫云澜哼笑，“安王倒是一贯谨慎着。”
    ……
    小院内，温禾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卫云澜。
    猜测他估计已经知道了她全部的哄骗，不知道有没有气得吐血？
    卫云澜待她算是极好了，有什么东西都捧上来。
    可是，这爱下面藏着太多她说不清的别扭。
    利用，距离感，冷漠，病态。
    和他处的每一时刻，温禾都觉得极其不自然。
    毕竟是杀人狂魔，不会爱人倒也正常。
    若是换一个正常人这般对她好，又有卫云澜这样的身家外貌，她定是要心动的。
    至于卫云澜……
    温禾一阵唏嘘。
    这种深渊她才不会去踏足，更不会觉得自己能拯救他。
    想来，京都以外，尤其是漠北，怕是早已乱了。
    卫云澜会不会趁机图谋什么，也不可知。
    这狐狸精明着呢。
    她毁掉城防桥，让卫云澜找到了逼迫苏府的把柄，多少也算帮了他吧？
    这忙就当抵消了从前的一切恩怨了。
    想了一通后，想到日后能过上有钱又自在的日子，温禾便将京都的人抛却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