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说起来好呢~从他救我开始？从他给了我生命中第一缕希望开始？哎呀……姐姐先去泡杯茶好了。”
    白簪有些兴奋过度地走到桌前，把瓶瓶罐罐弄出一阵叮呤咣啷之后，两杯茶水被放到了铁架上石块旁边。
    石块已经开始逐渐变小了，形状也逐渐圆润了起来。
    两人瘫在花玲珑刚刚做出来的躺椅上，品尝着白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点心。
    “好吃吗？是不是放得有点潮了？之前给羽叶做的，他吃不了这么多，我就留在自己这里了~”
    白簪高高兴兴地说道。
    花玲珑则是感觉一言难尽，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吗？
    怎么品尝，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吃的糕点。
    “哈哈，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其实不怎么好吃对吧……嗯，这是羽叶教我做的第一道点心。虽然其实他的水平也就那么回事，但确实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嘻嘻，他以前总不会还干过卖炊饼点心的师傅吧？”
    花玲珑笑着问道，有了故事，点心的味道也好了那么一丢丢。
    “唔，因为他需要假扮成各种各样的身份，潜入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嘛……至少我见到他的那时，他是上门来给我们杀猪的，为了伪装成屠户的身材，他还特地往腰上缠了好几圈猪肉呢。”
    “我以为他和姐姐以前就是这百炼堂的人了？”
    花玲珑疑惑地问道。
    毕竟，如此年轻，却已经是这医馆里的堂主之一以及堂主助手，若不是水平极其高明，便必然是创立之初就在此处的元老。
    “那倒没有。我们——”
    一阵兵器撞击的声音突然从花玲珑所开的传声孔里响起。
    “咦？！”
    花玲珑惊讶地望着门上方的孔洞，这声音明显意味着那两人正在打斗。
    “姐姐，这是？”
    她有些惊慌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霍然走向门口。
    “哎呀，别那么急，羽叶大概是很久没碰到除妖师了，所以他今天心情挺好的。”
    白簪扬了扬手，几根丝线挂到了花玲珑的小指上，“喏，你要是真的那么担心呢，自己过去看便是，不过那样，就没有故事听，也没有点心和茶水了~放心啦，他不会真伤到你的玉珏公子的。”
    后者担忧地看着小孔，手指微动，小孔也随之张大了寸许，然而另一侧的声音却渐渐消退了。
    看来确实没有再继续打斗了。
    “一会儿如果真的危险，我还是会冲过去的哦。”
    花玲珑回到躺椅，端坐在上面说道。
    “好呢好呢，放心，下次我也不会阻拦妹妹了。哎呀，这不就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吗？羽叶他呀，以前是除妖师杀手来着。”
    花玲珑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啜饮了一口茶水，结果立刻便喷出来了。
    “哈哈，我就是想看看这个效果。”
    白簪贴心地递上了帕子，继续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都杀的……妖怪也杀，除妖师也杀……不过别担心，玉珏公子还太年轻了，而且也不符合他杀的标准。况且，最重要的！他已经洗手不干啦~现在是本堂主来养他~”
    “’标准’？”花玲珑重复着这个词问道。
    “嗯，毕竟，又不是只有人会被妖烦到，有的人想当除妖师；妖怪也会被除妖师烦到啊，所以妖怪里也有想要去除掉除妖师的类型……他以前结拜兄弟的老爹，就是干这行的。”
    “他结拜兄弟也是干这行的？但是是妖怪？”花玲珑好奇地问道。
    “哼，是妖怪没错，不过不是干这行的。他和他老爹就只知道把脏活累活丢给其他人干，羽叶就是其中的一个……好吧，这么说也不太地道，他们毕竟把羽叶给捡回去养大了，然后才让他杀手。”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明明是个人，身上却有着大量妖类精魂的缘故了。
    “后来呢，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他交给他义父好大一笔赎金，才把我买下来的。
    结果买下来后，居然又不打算要我，是我不好看吗？是我不吸引人吗？还是说他其实有龙阳断袖之癖？唉，我只好天天磨在他旁边。”
    白簪皱着嘴唇说道。
    似乎突然跳过了很多重要的内容，花玲珑正要询问，白簪用棍子拨弄了一下铁架上烤着的石块，石块突然迅速变得光滑了起来。
    “哎呀，先岔开一下话题，毕竟治疗要紧……那么，我得问一问，玲珑妹妹你，不喜欢这双红眼，对吗？”
    花玲珑立刻如同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嗯……那么，你对这双红眼，知道多少呢？”
    白簪拨弄着铁架下的火碗，示意花玲珑往里面添一些木头。
    “嗯……我只知道，它在我九岁那年突然就出现了……一开始只是微微发红，还以为是天行赤眼1，阿爹还特地找来桑叶给我敷上……但后来，”
    木头突然碎成了木屑，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啊，嗯……后来，眼睛渐渐完全变成了红色，还能看到各种奇怪的事物……或者说是不干净的东西吧……村里的人以前从来不生病，那之后也开始有人时不时就生病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闲言碎语……到最后，阿爹阿娘也不喜欢我了。”
    白簪默默地听着，手里的棍子不断翻动着石块，石块变得越来越光滑，已经开始变成两片石片了。
    “从不生病才比较奇怪吧？”她小声嘟囔道。
    花玲珑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了下去。
    “再后来，似乎我整个人也跟着运势衰微了起来，时不时就受伤，阿娘虽然嫌弃，但还是去给我采药，却反而把腿摔折了。要是我没有这双眼睛的话……”
    “要是没有的话，说不定你就见不到我了，也见不到隔壁的玉珏公子了呢？”
    白簪静静地说道。
    花玲珑愣愣地看着她，“但是，但是……”
    “嗯，‘但是也不用被爹娘嫌弃，甚至从故乡里被远远地带走’是吗？当然啦，玲珑妹妹这么可爱，我想就算没有这双红眼，玉珏公子若是见到你，也会十分喜欢的。但是……他见到你的可能性确实就低了很多了吧？“
    白簪终于停止了拨弄，把棍子随手丢到一旁，“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是这样没错，但我想要摆脱这双眼睛，姐姐是觉得这样想有错吗？”
    花玲珑微微气恼地说道。
    “哈哈，没有没有，只不过，是妹妹你先答非所问的，我问的可是”你对这双红眼，知道多少‘，而不是’这双红眼给你带来了多少苦恼‘——别担心，关于后者，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得很清楚。”
    “你知道什么？你才不知道！”
    花玲珑情不自禁地抬高音量吼道。
    白簪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花玲珑旁边俯视着她，后者抬起头来，对前者怒目而视。
    然后被前者弯下身子抱住了。
    “嗯……玲珑乖，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如何？讲完了，也就可以试试这药了，无论我知道不知道你的想法，你都可以试试我的药嘛。“
    白簪的语气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就如同年长的姐姐在安慰年幼的妹妹那般温柔。
    花玲珑怒意平息，立生歉意，“姐姐若是愿意，我在这儿洗耳恭听。”
    白簪轻笑一声，直起身来，却没有回到躺椅，而是在屋里踱起了步子。
    “嗯……与其说是’故事‘，倒不如说是’传说‘比较合适呢？”
    白簪摸着下巴说道。
    “姐姐讲了便是，故事也好传说也罢，愿闻其详。”
    花玲珑正襟危坐，专心地看着白簪。
    “哈哈，这传说的名字就叫做’红眼的传说‘。”
    花玲珑立刻扬起了眉毛，双眼瞪得溜圆，整个人全神贯注了起来。
    白簪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嗯……据说在某些地方，灵脉不是深埋在地下，而是在距离地面比较近的地方，会有精魂石，或者灵脉石，总之，这些神奇的石头，你知道的，对吧？”
    花玲珑点了点头，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
    “嗯，然而，或许是有得必有失吧，这些恰好没有被深深埋于地下，反而恰好地面附近、甚至直接就在地面上的灵脉和石头，或许因为有得必有失吗？
    这些灵脉，依旧难以获取，因为它们往往在一些奇诡险恶，难以到达的地方，所以反过来，反而还不如掘地三千丈，去地下深处寻找灵脉。
    当然啦，话说回来，也不是没有那极少数恰好可以到达的，这些就会被称作是什么’洞天福地‘了。哎呀，我是不是说的太基础了？”
    花玲珑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说便是。
    “好……那么，这些离地面近的灵脉呢，其中有一些，虽然露出来的部分，或者说灵脉的源头，难以被找到，但是这些部分却刚好途经或本身就是河道的一部分，自然就日夜被水流所冲刷，而精魂和灵力，也就随着这些水流四散开来了。此时，若是下游刚好有适合灵力汇聚的地方，那灵力就会？”
    白簪停顿了下来，歪了歪头，她的发梢在空中轻柔地摇摆着。
    “就会……汇聚到那个地方？”
    花玲珑迷惑不解地说道。
    “正是如此，若是有合适的草木，那草木便会生长的十分旺盛，甚至还有仙草的种子飘到这种地方生根发芽。若是有动物来此饮水，那自然也是有机会修炼一番，就算不能得道成仙，那起码也会健壮许多。”
    白簪贴心地举了好几个例子。
    “那若是人喝了或者用了这水，就会……？”
    花玲珑缩着脖子问道，她似乎想听下去，又不太想听下去。
    “正是如此。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资‘吧。”白簪苦笑了一下，“大多数年幼的孩子，在这种水所汇聚成的溪流或者池塘里沐浴的话，多少都会得到些好处，毕竟，起码可以让身体健旺一些。你的故乡，想必大概有这种溪流或者池塘吧？”
    花玲珑心里猛地一震，“确实……后山山下有一座水祠堂，祠堂前便是一条溪流。”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嗯，成年之后，骨头长齐了，也就罢了。可是对于孩子来说，那灵力可是实打实地往身体里钻……而如果有的人天资特别好的话~”
    白簪再次停下脚步，看着花玲珑红色的双眼，
    “据说精魂和灵力就会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汇聚起来，然后反过来，体现在身体上。一般来说呢，大量的精魂和灵力入体的话，长角、长尾巴、长翅膀甚至长三头六臂的都有，不过这类借着水汇聚起来的精魂，似乎就是眼睛变红呢。
    而这种汇聚，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的，所以所以这种地方，也往往会有着这类传说，不过也有的地方，则是觉得十分晦气，自然也就对此讳莫如深了。”
    花玲珑像是突然想起了村里曾经流传过的另一个谣传，但那时她的双眼已经完全是红色了，所以大人们看到她来，也不愿意继续话题。
    似乎是曾经有除妖师带走了村子里出现过的“红眼”。
    白簪注意到花玲珑在愣神，朝后者温柔地笑了一下，等到花玲珑回过神来后，才继续说道：
    “正常情况下，这明明是天赐的才能与恩惠，是多少修炼求道者求都求不来的东西。毕竟‘水利万物而不争’，这‘红眼’既是吸收和融合其他精魂的极好器皿，反过来也可以冲刷和影响其他存在的精魂。”
    花玲珑茫然地看着她，这是在说传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哎呀，那么看着姐姐，姐姐会害羞的。”白簪走回到花玲珑的身侧，扶着她的肩膀说道。
    “话说回来，虽然听起来不错，不过在‘异类就该死’的环境下，这些所谓的恩惠，就更像是诅咒罢了。”
    她俯下身来，眼睛正对着花玲珑的红眼睛。
    “白簪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四目相对，花玲珑迟疑地问道。
    白簪闭上了眼睛，笑了起来。
    “哈哈，我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因为……”
    她的脸突然紧绷了起来，表情在一刹那间变得有些痛苦，随后，她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双同样鲜红的眼眸，正和花玲珑的红眼对视着。
    “因为我也是这种红眼啊。”
    1：红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