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听到“遭了贼”三个字，脸色大变，匆忙跑到门前。
    那道人突然变得十分知趣，从门板上离开，朝院子中央走去。
    只不过，离开的时候，他再一次转过身来，朝门缝挥了挥手。
    就好像他知道红玉依旧在门后倾听着院子里的谈话似的。
    大娘见道人走到远处，这才松了口气，敲了敲门。
    然而红玉哪里会理她？
    “喂，我知道你在里面。这孩子，就这么偷懒，也不知道不和你爹娘一起去集上做些营生……。”
    大娘在门口啰啰嗦嗦地念叨着什么，然而红玉只是往后一坐，臂弯抵在膝上，双手托住下巴两侧，脸上满是无聊和厌烦。
    “唉，估计又在睡懒觉，这都日上三竿了！我开门进来了啊。”
    大娘见门内始终没有回应，而那道士又时不时朝门这边投来令人不快的好奇目光，便停下了口舌功夫，直接动手开始扳起了门闸。
    红玉见状，只得无奈地起身从内侧拉开门闸。
    大娘那张胖乎乎的脸立刻怼到了她的面前。
    “哈哟，这会儿知道给我开门了？等你爹回来，看我告诉他怎么收拾你……”
    红玉回以无所谓的一笑，果不其然，大娘立刻被激怒了。
    “你什么态度——！”
    一张胖脸扭曲起来，眼看着怒火就要从她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咳，咳。”
    不知不觉间，道士也已经踱着步子，走回到了门口。
    他的话语像一阵湍急的水流，在一瞬间消灭了大娘的怒火。
    红玉抬起头，毫不客气地看向一脸似笑非笑的道士。
    不知怎的，光是看着那笑容，就已经让她有些来气了。
    “所以，竟然当真能把孩子丢在家里？这二位善男善女，未免有些粗心了些。”
    道士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十分做作地摇了摇头，他青色的发冠在头顶左摇右摆，晃得红玉有些眼晕。
    也可能是饿的吧，毕竟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嗯……原来只是普通的小孩子……不过，既然见到了……”
    道士似乎有些困扰地摸了摸额头，自言自语了起来。
    红玉在心中叹了口气，对方果然只是走错了而已。
    “喏，小妹妹，我好像弄错人了，但我毕竟打扰了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搞到，所以别抱太大期望。”
    道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似乎原本打算让红玉随便说的，但却不经意似的瞥见了大娘热切的眼神，便突然改了口，说辞也立刻变得小气而又没用了。
    “你可以收我为徒吗？”
    红玉说完，便直接坐回到了地上。
    她根本没指望对方同意。
    “哈哈，那要看你天资如何。”
    道人似乎有些意外，但他旋即一笑，蹲了下来，视线和红玉平行，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看？”
    红玉原本眯缝着的眼睛，这会儿不禁睁大了几分。
    道人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拿出了一根短短的芦苇。
    红玉伸手接了过来，这才发现，这芦苇的杆儿是玉石雕刻而成的，只是在外面特地刷了些颜料色彩，这才显得像是真正的芦苇一般。
    “唔……我也好久没用过这个了……应该是这端，不对，是这一端吗？”
    道士毫无距离感地贴了过来，红玉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眼角其实有着淡淡的疲态。而对方的装束，也和她在故事和说书里听到的道士颇有不同。
    “嗯……没错，是这一端，喏，朝着这儿吹口气试试？”
    不过神神叨叨的样子，倒是比她之前见过的几个道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毕竟是自己离开村子的机会，所以红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朝他指着的地方猛地一吹。
    芦苇立刻发出了响亮的放屁声。
    “噗哈哈哈哈~”
    道士顿时爆笑起来，他笑的太剧烈了，整个人都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至于大娘，早就在留下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之后，骂骂咧咧地朝村里长老家的方向跑去了。
    “噗！——不行，我不能笑，但是——噗嗤，对不起，没忍住，冷静啊，我要冷——噗哈哈哈~”
    红玉的眼神先是由困惑转变为羞耻，接着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突然犯病，所以眼神里充满了忧虑，然而发现对方似乎只是在嘲笑自己——最终，她的眼睛微微泛起红光，变得冰冷起来。
    “喂，你还笑不够吗？”
    她站起身来，用力踢向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道士。
    “啊，抱歉。”
    红玉下意识地道了个歉，这道士的脑袋竟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被自己踢到了，自己本来想踢他的胸口或者肩膀来着。
    “无妨，无妨，确实是我的不好，不应该这么戏弄你。”
    道士的语气终于正经了起来。
    他维持着躺倒的姿势，抓着被红玉吐出来的玉芦苇，示意后者过来看个仔细。
    “别那么嫌弃……好，你我没什么缘分，但我打扰到了你，但你这么小……我看你今年也就十岁左右，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什么？你都十二了？！唉，算了，那更好，这个年纪，听不懂也是你自己的问题，总之，这芦苇呢，这一端，”
    他敲了敲红玉刚才吹的那一端，“可以感知你吹进去的气息，顺便可以检测吹气的人的才能，所以这一端没什么用。”
    尽管没什么用，但红玉还是认真地听着。
    “……你还真的在听啊。嗯，另一端，对你来说，或许就有点用处啦。你瞧，”
    他把芦苇杆调转过来，朝地上微微用力甩了一下。
    乳白色的米浆立刻流了出来。
    “这个，虽然不太好吃，不过可以果腹哦。你看看你瘦弱的样子，要多吃点，知道吗？嗯，这个，你随便藏在哪里都可以，反正别人看到也不会认出来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它刚刚存了你的气息，所以你只要用心感受，就可以察觉到它的位置。”
    红玉闭上眼睛，确实感受到了芦苇杆的气息。
    但她接下来还是睁开眼睛，脸上是一副困惑的表情，似乎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道长，你还是收我为徒，带我离开这儿吧。”
    红玉蹲了下来，把芦苇杆推还给了道士，小声说道。
    “少来，你刚刚明明就感觉到这玩意儿的气息了，你虽然有天分，但不多，所以我不想收你为徒，你拿了这个就走吧，去，去！”
    道士把芦苇杆往红玉的手里一塞，霍然站了起来，“难道我来早了？明明说是这儿呀……会有稀有的红眼诞生……”
    红玉并没有追出去，她握着芦苇杆，眼看着道士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就如同父母、大娘，以及每个她认识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