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渊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在此刻，他与蜚舌的精神联系强行中断。
    最后的感应是撕心裂肺。
    蜚舌死了。
    虽然他只是个卑贱奴隶契约兽，但那也是他辛辛苦苦喂养长大。他的奴才、玩物，只能由他自己掌控！
    岂容旁人说杀就杀？
    他阴鹜的眸子盯紧白漓，犹如暗处毒蛇吐蕊。虽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轻举妄动。
    白漓的雷劫尚未结束，只要她想，这摧枯拉朽的天道之力也能瞬间落在自己身上。蜚舌那样抗造的身子尚且抗不过雷劫，更何况他这血肉之躯。
    可恶！
    他算尽地利、人和，按理说空冥学院已是囊中之物。
    可白漓恰恰钻了天道的空子，操纵不可控的天时，以最不可能的方式破了他的局！
    真该死呐。
    此时，白漓正引导天雷劈向毒雾浓郁之处。
    蜚舌妖术阴毒，而雷劫至阳至纯，天生是毒物的克星，所过之地阴毒退散。虽然她不了解毒术，但那不代表她没办法解毒。
    罡风卷席雷电清扫山岗，浓烟散去，弟子们纷纷跌坐在地。
    适才忽然毒雾弥漫，有脏东西穿行雾中，无情收割他们的性命。虽然听见同窗绝望的尖叫求救，却不知人在哪里。
    转眼功夫已经尸横遍野。
    天雷之怒逐渐平息，白漓调转体内能量。这次竟直接跨越了绿、蓝二阶，晋升成为紫阶高手。鹿仔、筱筱也跟着晋级，磅礴万钧的力量会于心脉，身体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除去灵力和雷劫之力，连那股妄图控制她的诡异能量也被吸收。
    没想到那玩意是大补。
    白漓舔唇，内心深处对鲜血的痴迷和渴望抵达巅峰。
    同时，莫名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环扫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墨沉渊身上。
    世家的人。
    若不是他们在背后使坏，觊觎她的骨头、纵圣兽伤人，她应该还有个温馨的家。
    真是罪无可赦呢。
    淡淡的绝灭杀意覆盖院长大殿。
    残阳如血。
    ——
    阴森的洞内，弟子紧挨着彼此，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魔物”。
    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试炼风洞内隐藏了只大怪物，更不知这魔物有何目的，竟在世家偷袭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将他们拐走。
    到了这个寸草不生的荒凉地，魔物又缩成团躲在石头后面。
    众人试图离开，却意外发现此处阵法变幻莫测，整个阵学院竟无一人能破解。
    就这样，弟子们和魔物在微妙诡异的关系中和平共处。见魔物并无敌意，众人绷紧的神经也逐渐放松，开始聚众唠嗑。
    庄羡之小声哔哔：“这魔物是不是把我们当成食物，特意养在这里，等肚子饿了就吃掉？”
    “别说了！怪吓人的！”
    “就算要吃，也先吃庄师兄你。”
    庄羡之：“？”
    师弟一本正经道：“因为师兄吃一顿顶俩。”
    庄羡之：“？？”
    “你个小兔崽子！欠打！”
    什么话？
    弟子们笑做一团，气氛也逐渐缓和。
    青老头去世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展露欢颜。蓦然回首，却发觉人群中少了个人，大师兄孟星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那半人半魔的怪物面前。
    他欲伸手安抚，魔物却龇出利齿，发出警告的喑哑低吼。
    “大师兄危险！快回来！”
    孟星辰不为所动，眼底尽是无言的哀伤。没想到阔别数十年，再与父亲相见，竟是以这种方式。
    孟长頫脏乱的头发拧成团团块块，眼底充斥凶残与克制的撕扯。
    魔物的本能驱使他靠近人类，撕开他们细嫩的脖颈，痛饮滚烫的鲜血。于他而言，那是魔修的灵丹妙药。但残存的理智硬生生压下暴虐，那是他的学生，甚至还是他的儿子。
    他转身就跑，徒留孟星辰在原地愣怔。
    “大师兄，你怎么了？”
    庄羡之拍拍他的肩，孟星辰恍然回神，淡淡摇头：“没事，大家都很安全，这就足够了。”
    真的没事么？
    庄羡之若有所思的盯着孟星辰手上的破旧扳指。
    他打岔道：“世家派人偷袭我们，摆明要跟我们为敌。现如今小师妹被木项东拐跑了，恐怕不安全，我们必须出去找她。”
    “嗯，大家稍作整顿，半个时辰之后准备破阵。”
    ——
    试炼风洞之外，幸存的弟子都跟随白漓来到扶桑峰。
    如今她是学院里唯一的紫阶高手，且凭一己之力驱散毒雾，赶走世家贼人。即便没有大声张罗，众人依旧自发跟在她的身后。
    在扶桑峰山脚，白漓停下。
    “你们自行离开吧。”
    密信中所谓的“长老会”要求各大世家配合完成献祭，从木家、墨家的反应来看，他们在毫不犹豫执行，全然不顾此举丧心病狂，癫狂似魔。
    她能救弟子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若真想保住性命，唯有流亡。
    “空冥学院守不住了，白师妹，随我们一同离开吧。”
    人群中走出两道骑妖兽的身影，正是骆冰倩和贾玉轩。
    他们的唇色与脸色同等苍白，还透着病态的青乌，俨然是中了毒。不同于旁人毒气外入，他俩则严重许多，属于毒气内侵。
    鹿仔惊讶的叫出声：“他们竟然换血了！”
    换血，顾名思义就是将两人体内血液互换交融。
    这是一种极其凶险的治疗秘术，把活人的血与将死之人交互，冲淡体内毒素，从而达到共生的目的。而且这种秘术风险极高，并不保证能成功，几乎等同于赌命。
    赌赢了，同生；赌输了，共死。
    很显然骆冰倩赌赢了，贾玉轩原本早该毒发。那日鹿仔用琉璃之力吊着他性命，但无奈蜚舌溃败遁逃，最终没能拿到解药。如今他还能站在这里已属奇迹。
    所爱绝生死，情愫生骨肉。
    白漓肃然起敬。
    贾玉轩依旧病恹恹的，可目光充满希望：“墨家不缺妖兽，即便折了一个在你手上，能用的还有很多。留在这里咱们胜算不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的没错，所以她才不能走。
    若没有人留下拖住世家的步伐，这些人能走多远？
    刚下山就被俘，有何意义？
    总有人要负重前行。
    白漓扬起明媚的笑，绚烂的夕阳下，倩影孑然，连发丝都闪烁鎏金光芒。
    见状，众人终于明白她的选择，齐齐躬身作揖。
    骆冰倩轻叹：“师妹，一定要珍重，后会有期。”
    白漓：“嗯，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