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

    走廊无声,剩下的只是无数的悲悯和哀叹。

    医院的白墙下,到底接受了多少诚挚的祷告。

    我不敢开口,缓缓抬起头默默看着仍然在抽泣的阿姨。我知道她一定在怨恨我,怨恨我为什么要带姜之岁去玩那些危险的东西,怨恨我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怨恨我……

    我站起身来:“阿姨,对不起,她一直没和我说过这些,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随便让她尝试这些危险的东西。”

    我低下头,母亲没等阿姨开口,先就训斥了我几句。

    “徐行知!”

    我很理解阿姨担心女儿,我也担心姜之岁。

    但是阿姨除了抽泣,没有对我有多余的责骂。母亲安抚一边着阿姨,一边看着我。

    余下的,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寂静,无声,无息 。

    原来手术室外可以这样安静,这样令人痛心。

    张浩拍拍我的肩膀,我们彼此相望了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透过他的眼眸,我也察觉了他的自责。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拿下口罩。

    “姜之岁的家属,患者的情况很不稳定,已经到了后期,就算是化疗”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

    “结果也不一定好”

    阿姨稳住情绪:“她…她还有多长时间呢?”

    “最多一个月了,她的生命体征已经下降了很多了。”

    “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离开。

    阿姨释然微笑,把母亲的手拉下来,轻轻碰了碰,没有说别的,只是眼里含着红晕,泪水掉落。

    “小行,是刚才阿姨太激动了,我向你道歉。这就是岁岁的命运了。”

    字字句句狠狠地打在我身上,钻心剜骨的疼痛。

    像是浪潮渐渐润湿我的心。

    …………

    姜之岁回到病房,我只有等着了,等她能够快些醒来。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想来她肯定不愿意化疗吧,她的发丝如此轻柔,必然事舍不得的吧。

    她又那么爱美,那么热情,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在我的心里已经怒吼过很多次了,我有时甚至想去寺庙,为她求平安符来护着她。

    手指轻轻动弹,眼睛慢慢睁开,她似乎醒来了。

    “岁岁,你醒了是吗?”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阿姨赶忙去叫了医生进来。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把阿姨叫出去谈了谈话。

    她说,“徐行知,你也知道了?”

    我点点头,“嗯”

    她笑着,“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发现,既然都这样了,我也就不藏着了。”

    我有些生气,“你是不是傻,一直不和我们说,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啊?!”

    我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之岁看看我,“辛苦你了,等我这么久。”

    我没说话。

    岁岁继续说,“有点饿了,苹果,给我削个苹果吧。”

    我立马拿起刀就给她削。

    “我其实都知道,但是就是遗憾,叙中的校服我还没穿过呢,太可惜了。”

    “想穿来试试?我去给你买一套呗。”

    张浩闻声就进来了。

    他继续,“这件事交给我了嘛。”

    姜之岁点点头笑了。

    我把削好的苹果给她。

    她吃了一口,笑着看着我俩。

    “其实,望月街那边有一家烤红薯,我很想吃,你们顺便帮个忙,主要是没外卖。”

    她都开口了,我们只好去。

    姜之岁补充:“不过他家,7点开门,还有两个小时,而且人多,需要你们排个队。”

    我点头,“放心。”

    我们随即就出发了。

    …………

    阿姨进来,看着姜之岁,走到她旁边,替她梳头发。

    阿姨开口,“你这孩子,头发也不会梳理了啊,乱糟糟的。”

    其实阿姨强忍着泪水,怕被女儿看到。

    姜之岁滴落下眼泪,“妈,没有很长时间了吧,我也不想再当你的拖累了。”

    阿姨没忍住,还是抱住了她。

    “岁岁,没事,别说丧气话。”

    姜之岁其实都知道,“妈,我要是走了,你能不能别那么快把我忘掉,如果连你也忘记我,这个世上就没有我的痕迹了。”

    阿姨点点头,抽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过后母女两人才缓过来,阿姨才继续为她梳理头发。

    两人都笑着。

    姜之岁好像更能接受,更加释然。

    …………

    张浩搓搓手掌,看看时间。

    “不久了,还有二十分钟。”

    我打电话给他,告知张浩校服我拿到手了,现在就差烤红薯了。

    原本想着要五点以后,但是很幸运,今天他家提前出摊了。

    “老板,五个烤红薯,打包!”

    我的语气像是欣喜,我看了一下包装袋,好像是,是姜之岁第一次见我时吃的烤红薯,想来她肯定很喜欢这家烤红薯。

    已经五点十三了,为了快点我们打车回医院,可是到了滨河桥却堵车了,我们只好下车跑回去。

    少年恣意,在灯光下奔走。

    等着到达了医院,电梯人又太多,我们又走楼梯。

    我们已然有些汗珠在滚动着。

    在病房外,阿姨蹲着,好像在哭。

    我上前,“阿姨,怎么不进去,岁岁是睡了嘛?”

    阿姨抽噎,“我也希望她只是睡着了。”

    我不理解阿姨的意思,脑海里闪过了最不可置信的念头。

    母亲走过来,拿着一叠叠资料,将蹲着的阿姨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母亲开口,“姐姐,节哀。”

    我顿时无力,软塌在地面。什么“节哀”,刚刚他都很好的啊,她说要吃烤红薯,说要穿穿校服的啊。

    姜之岁,你不守诺 。

    你骗人。

    张浩把我扶起来,我只有心中崩溃,一滴泪也没掉。

    我们没有再见到她最后一面,只是第二天,阿姨让我去拿着姜之岁的骨灰盒出来,安葬。

    原来,骨灰盒是有温度的。

    直到安葬结束,为她送花,念悼念词,我没有哭过一声。

    …………

    三月开学,我进入了Z大少年班,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我收拾东西,看到了那张梅花林合照。浪潮翻涌,雪花片片飘落,我低声止不住泪水的掉落。

    抱着照片,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回忆是会被加上滤镜的,困在里面的人永远走不出来。

    …………

    临走前,我去看过她,拿着向日葵。我只是站在她面前,没说话,放下花后,轻轻擦拭了一下她的照片。然后我离开。

    …………

    三年以后,张浩进入Z大,而我的计划是出国。

    …………

    后来听张浩说,徐行知出国,多年未归。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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