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笑，“好一个宁王，好一个阎城，陛下才咽气，他们这就要反呐。”
阎城，是内卫统领，原本的职责是守护内廷安稳，如今却与宁王同流合污。
“陛下器重阎城才让他担任内卫统领，没想到他竟会与宁王父子狼狈为奸，此不忠不义之狗贼。”光禄寺大夫李俭怒斥。
百官无不愤慨。
众人愤慨过后皆看向皇后与赵颉，先帝遗诏刚刚已宣读过，赵颉便已是大周之主。
皇后疲倦地闭上眼，无力道：“陛下已将大周交付于你，能不能守得住，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将指挥权彻底交给了赵颉。
赵颉当机立断让人将宫门关闭。
宫门如何能抵挡得住阎城。
宁王父子趾高气昂地站在殿前扫视百官。
百官气愤非常。
同宁王一起的张阁老则怒斥钱阁老擅自篡改先帝遗诏，将先帝传位于赵吉改成赵颉而糊弄百官，罪大恶极云云。
钱阁老则反驳张阁老不忠不义，违背圣意，甘为宁王走狗，将为世人不齿等等。
双方争执起来，眼看上回的朝堂百官大战闹剧又要重演，皇后一个杯盏砸在殿上，怒喝，“先帝还躺在后殿呢。”
一句话使得众人安静下来。
宁王朝皇后道：“皇嫂，钱宜篡改先帝遗诏之事，总该给在场的百官一个交代吧。”
皇后冷笑，“宁王当哀家死了吗？”
“臣弟不敢。”宁王表现出诚惶诚恐来，可眸中无半丝惧意。
“宁王，此事究竟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场的人皆知，你能杀钱阁老，可在场的其他官员怎么办？你打算如何堵住这些悠悠之口，还是说你想赶尽杀绝？”颜珠儿曼声质问。
百官闻言，无不面露骇色。
宁王心知颜珠儿这几句话的厉害，当即怒喝，“一派胡言，钱宜与赵燊父子狼狈为奸，私自篡改遗诏，蒙惑百官，罪当死，百官受其蒙骗，何其无辜，何罪之有。”
“既然宁王你也觉得此事与百官无关，那不管接下来咱两谁赢谁输，将来都不许拿他们开刀，你看如何？”赵颉道。
他的这句话瞬间博得百官好感。
宁王老谋深算，“眼下谁赢谁输还用得着说吗？”
他的话音才落，殿外便传来了刀枪交接之声，随即是镇北王赵桓的声音，“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殿外，银甲的内卫军与红甲的西北军分立两侧，对峙着，剑拔弩张。
“十八，你打算站哪边？”宁王问。
赵桓盯住颜珠儿，“你说呢？”
这问题似在反问宁王，实际却是在问颜珠儿。
李景慎就在颜珠儿身旁，这一刻，他一言不发，双眼牢牢看住她。
赵颉也在看他，欲言又止。
福王也在看他，连连叹息。
所有的压力给到颜珠儿。
颜珠儿明白，她的回答将关系这场决战的胜负，关系到太多人的生死。
若是以往，她会毫不犹豫地从了赵桓，反正对不起的也只有她自己一人，可现在不同了。
李景慎不仅是她的丈夫，而且是她的恩人，她不想背弃他。
但她若拒绝赵桓，那么不仅赵颉会失去机会，而李家、钱家、詹家，甚至是方家都会万劫不复。
宁负一人，还是负除李景慎外的所有人？
她无从抉择。
福王几度想开口，却始终没法言语；李尚书皱眉不语；钱阁老面容严峻……
只有赵颉冲她摇头。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赵桓对颜珠儿的心思了，他虽不知道赵桓同颜珠儿说过什么，可看到颜珠儿难以抉择的样子，大概也猜出了。
“镇北王，下官愿同你做个交易。”李景慎开了口。
镇北王面露不屑，“你打算拿什么来同本王交换？”
“元和五年朝露殿之事。”李景慎牢牢牵起颜珠儿的手，看向赵桓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后头的官员甚至都听不清，可皇后身侧的大长公主却如遭雷击。
元和五年，朝露殿是她一生都跨不过去的坎，是她的劫难。
镇北王眯起眼，“元和五年，你小子还未出生吧。”
李景慎淡淡一笑，“的确，元和五年，我尚未出生，可总有人活着，不是吗？”
元和五年三月初三那天，朝露殿突发意外，殿中服侍大长公主的宫人一百二十余名尽数中毒而亡。
镇北王沉默着，似乎在衡量。
李景慎并不着急，缓缓吐出两字：“刘昭”。
镇北王笑出声来，复看两眼颜珠儿，这才道：“本王对当年的事并无兴趣。”
“王爷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生父何在吗？”李景慎压低了声音问。
这次，他的声音只有近前的人才能听到。
“够了。”大长公主突然尖叫起来。
镇北王却道：“说下去。”
李景慎笑笑，“那么王爷是打算站在哪边呢？”
赵桓再度看向颜珠儿，见她满眼满心都是李景慎，下意识地撇撇嘴，然后转向宁王，指着宁王的鼻子道：“五哥，你不该与四哥争的，人家命中带福，你争不过的。”
宁王笑，“十八，你想知道什么，五哥都可以告诉你。”
“你知道刘昭在哪儿吗？”赵桓问。
宁王看看李景慎，摸摸鼻子，言笑，“自然是在大理寺狱中。”
李景慎笑而不语。
镇北王嘿嘿一笑，“五哥，你太单纯了，看来这皇位并不适合你。”
赵颉并没有太过为难宁王家眷，只将他们遣回宁王封地，至于阎城，在被流放越州的途中因吸入太多的瘴气，染上重疾而亡。
刘昭，元武二年生人，元和五年，二十有五，忍大内禁卫统领，朝露殿宫人集体中毒而亡后，他因守卫不利，而遭下狱。
元和五年，那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大统领已不再，而今只有眼前这位佝偻着背，满头银发，双目浑浊的老者。
刑部大牢的最深处，阴暗潮湿，鼻尖是一股永远挥之不去的霉味。
三十六年，整整三十六年了。
他的一生也该到头了。
刘昭死了，死在了镇北王到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