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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生能同枕,死能同衾

    钥匙,假发,易容用品,都是用提篮盒带进去的,作为一个唱戏的名角,秦生是精通易容之术的,且他和风羽亭还有些神似,身高也差不多。
    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风羽亭了!
    还是秦生对风洛花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如果风羽亭不答应,秦生就撞死在牢房里,爱自己的人都死了,他也不再苟活于世了。
    这是一个牵强的借口,明明是来报恩,却偏偏说成去还情债。
    谁能阻止一个人必死的决心呢,且这种死亡还能换来生,风羽亭含泪妥协了。
    不是他贪生,是风羽亭从秦生眼中看出,他的决定不允许被更改,难道让他撞死在牢房里吗,只是这报恩的代价过于沉重,沉重得让风羽亭忽然感觉到死亡的可怕。
    枷锁很快被打开了,两个人互换了衣服,秦生用厚厚的油彩易去了脸上的刀疤,刀疤则转移到风羽亭脸上,戴上假发后,姐弟二人名正言顺地走出地牢。
    走至牢房大门口,两个人还对看守点头致谢。
    回到家中,四喜牵出一匹挂着行囊的快马,没有拜会双亲,风羽亭趁着夜色打马而去。
    临走时,姐姐嘱咐他,永远也不要再回麒麟镇,那行囊里的金条足够他一生所用。
    就这样,一个本该在次日正午被处死的死刑犯,于夜半时分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了麒麟镇,他原想去投奔浮云山,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那些山匪或许已经视自己为仇人,不是自己怂恿,怎么会让浮云山群龙无首,还死了那么多兄弟。
    另外,他也不想成为一个匪,风家一族至今还没有落草为寇的。
    暂且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越远离沙家大院的势力范围越安全,只有保全自己,才能图谋复仇,才能和心爱的人重逢。
    沙行云又一次原谅了风洛花,就算她放走了自己的死对头,他也未动她分毫。
    这绝不是普通叔嫂之情能够化解的事情,就算不存在超越伦理的身体接触,她也深爱着他,他知道。
    两个看守则被打了个半死,锁匠也未善其身,有人举报,看见二奶奶去了他那里,他不承认也不行,一顿毒打啥都招了。
    罪名,通匪,下大牢,和秦生一同问斩。
    好在风洛花觉得有愧锁匠,补偿了锁匠妻儿一大笔钱,又劝说她们离开麒麟镇,县城也不要去,麒麟镇死了爷们兄弟的,一定会报复她们。
    至于“替死鬼”秦生,正午时分被押到淡水河旁,喝饱了淡水河的水,才被拖回岸上枪决,砍下头颅后尸体悬于土城墙上示众。
    围观的人群中当然有恨他之人,可就算恨他之人,也不得不敬重他是条汉子,整个行刑过程,自始至终,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含笑而死。
    最后还是风洛花收殓了他的遗体,并用了一大笔钱,说服了李少堂,把秦生与欧阳碧青合葬,这是秦生唯一的遗愿。
    也许这是许多真爱之人都梦寐以求的结果吧,生能同枕,死能同衾。
    李少堂没想到两个死人还能让他大赚一笔,欧阳碧青的墓碑上当初下葬时,就没有李氏的名头,欧阳碧青已经与李家无关,有什么难为情的呢!钱比脸重要。
    一切安顿好之后,风洛花遥望远方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对弟弟说过的那句话,“永远都不要回来。”
    她知道他是斗不过沙行云的。然而,半年之后,风羽亭就重新出现在麒麟山,并且留下了三个子弹壳,这一次,弟弟听了她的话没有去找沙行云寻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风羽亭没想到,姐姐竟然深爱着她的小叔子,她说,除非我死,你再去找他报仇。
    这秘密让他两难,姐姐是至亲,邢紫珊是挚爱,欠姐姐的已经太多了,能顾此失彼吗,当然不能,能对邢紫珊置之不理吗,当然也不能!
    风羽亭重返麒麟镇,给了惦记他的人希望;同时,也让憎恨他的人陷入绝望。
    的确如此,不论是风家人,还是邢紫珊都看到了希望,风老爷夫妇互相告慰,只要儿子还活着,死也无憾了,风洛花喜怒不形于色,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福着弟弟,愿他能好好活着。
    邢紫珊每天都在吹着子弹壳做成的哨子,一直吹到落泪,把自己的心吹碎了,再用梦去缝补。
    每当她握紧风羽亭交给她的母亲的那块袖头时,她都想过去赴死,就不用这样痛苦地活在煎熬中,但她还有一个更坚定的信念,她要亲眼看到沙行云在她面前死去,为此,她选择艰难地活着。
    还好,这薄情的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爱她,虽然他不在身边。
    小扶和她说了一句话,她信了,小扶说,“小姐,善恶到头终有报。”
    虽然她明知道这是小扶在安慰自己,但她还是深信不疑,迟早有一天沙行云会遭报应的。
    一天,二奶奶的丫头阿水嗫嚅着对主子说:“二奶奶,有件事,不知我当说不当说……”
    “尽管说就是了,墨迹什么!”看阿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风洛花知道断不会是什么好事。
    “二奶奶,我感觉镇里很多人……记恨着……你娘家。”阿水低着头大着胆子说出本不想说的话。
    风洛花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她自是明白,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不是那场匪患家里死了人的记恨着弟弟引狼入室,如今弟弟跑了,自然会怪罪风家。
    第二天,风洛花亲自逐家登门“谢罪”,每家都送去些米面粮油,又附带十块大洋,说这是风家额外补偿的,希望日后邻里乡亲与风家能和睦相处。
    那些受害者家属都是诚惶诚恐的,就算风家分毫不出,二奶奶亲自到访圆场说合,谁敢说半个“不”字呢?何况又给了这许多好处,所以也就都息事宁人了。
    风家也算仁至义尽了,从此以后,麒麟镇再无流言蜚语去攻击风家了,甚至有帮着风家说好话的,说什么风羽亭年少无知,被土匪裹挟云云,似乎都冰释前嫌了。
    有局外人背后议论,还不是惧怕二奶奶的淫威,还不是看在那十块大洋的面子上,如今这世道,十块大洋能买个大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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