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懿睡不着。

    她可以清楚感觉得到贺寂州后来上床伸手揽着她的腰，额头在她脑后的发丝轻轻磨蹭。安安静静的黑夜里，许懿几乎一整晚都在思索陆相挽现在和凌夏浔是什么关系。或者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是凌夏浔的。她实在睡不着。

    至于告诉凌夏浔去救她，她必须先确保自己的手机没被贺寂州监视，不然他势必会告诉薄时漠加强防备。

    她不敢在贺寂面前面表现得若有所思考，直到他走了之后，她一人坐在早餐桌上，嘴里轻轻又慢慢地咀嚼着水晶包，心思立刻全然不在嘴里这一口吃食上。救人当然宜早不宜晚。只是她怎么才能立马通风报信。

    “太太怎么在发呆？”

    姜妈走上前来伺候。

    许懿抬眼看她，心下突然有个主意还不错。放下筷子招手教姜妈走近些。

    “姜妈，我手机找不着了，我想打个电话给青柠，要不你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许懿轻轻牵住姜妈的手。

    可是姜妈在犹豫，贺寂州早就私底下交代过，绝对不可以私自将通话工具交给太太。

    “这。”

    姜妈在州庄十几年，从没有违背过贺寂州的指令。许懿想不到其他好的办法，贺寂州绝不会让她出门，昨晚的事，如果他起疑心的话，最近找借口出门，他一定严加看管，不可能有什么机会。

    “贺寂州应该没说过不可以和青柠打电话吧？”

    不仅沈青柠不可以，其他人也通通不可以。

    “我去给您找找。”

    她拉住姜妈的手不肯放下。

    “别找了，我现在就想打。”

    “出了什么事，我都担着。姜妈，你资历这么老，我也护着，他一定不会拿您怎么样的，起码看在我是个孕妇的份上，你就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她表情可怜也罢，动作撒娇也行，总之姜妈愿意把手机交给她，许懿立马就按照那窜号码拨打出去。电话那头的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第三回铃声消失，许懿心里立马咯噔一声。她还没想好这么说。一切都是即兴表演。

    “青柠，我们好久不见，霂霂过得怎么样？”

    她不敢多停顿，生怕凌夏浔以为是骚扰电话。不等对面回答就说下句台词。

    “陆相挽托我告诉你，她现在在白颂清的故居里，叫做楸树别墅，在一座种满白色杜鹃花的山附近，她说薄盛来现在在坐牢，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替他来看看这座老宅子，顺便和她也聊聊天解解闷。”

    许懿一口气将要表达的信息全部窜起来。全部说完才敢喘口气，扭头看见还在通话中，心里弦正绷紧着。她从头到尾没听见凌夏浔说一句话。

    “你听见了吗？”

    “呵。”

    电话被挂断了。

    呵是什么意思？

    那句呵。

    许懿不确定是不是凌夏浔的声音。

    她再看一遍通话记录里写的号码，通话时间三分钟。她确定就是这窜号码。看一眼姜妈，她下手删了通话记录。

    “姜妈，青柠不想暴露她在国外的号码，所以我就删了。”

    “好的，太太。”

    这意思是，到底会不会救。许懿还在沉思。

    “太太，要不我再给你盛碗粥吧。”

    这桌上的餐食，除了那口水晶包，许懿只喝了小半碗粥。现在应该都凉了。

    “好。”

    之后整整三天，陆相挽都没有收到任何动静，也不知道是许懿没发现那些纸条，还是凌夏浔知道却故意不来救她。她等得着急，却没有办法表现得在意，薄时漠这三天都不在，可是罗娜形影不离。

    她坐在窗台上瞧着外头。许是她真的想得太入神了并没听到直升机降落的声音。薄时漠慢吞吞地提着一袋子的什么，直接就开了陆相挽的房门。陆相挽听见门撞着墙壁发出的声响回头，眼里分明还有雀跃的，只不过见是薄时漠立马黯淡了而已。

    她以为她藏得足够快。

    薄时漠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礼服。准备好了就出来，我在门外等你。”

    他随意将袋子抛扔在床上，正准备转身关门离开。陆相挽立马欣喜地站起来。

    “你愿意带我出去？”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没有任何回应，把门关上之后死死握着门把手，直至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微微都在抽搐。慢慢松开手，多么得可笑，他自嘲。她就这么巴不得离开他，巴不得和凌夏浔好。

    他站在屋子外头慢慢塌下肩膀。转头看着门，看着陆相挽这颗猜不透的心。

    垂眸轻轻叹口气。

    他去直升机上等着。

    袋子里是一件淡黄色和玫瑰红夹杂在一起的公主裙。还有一包化妆包，是她在红珊瑚别墅里会用的牌子。陆相挽照旧扎了低丸子头，但没用那根金簪子，随意用乌木枝条挽着。

    直升机停在另一座山头的山尖尖上。陆相挽被蒙了眼睛，直升机降落之后，薄时漠才解开她眼前的丝绸布条。牵着她往前走。面前的古堡高大复古，不过不够大，是小型的堡垒。外饰也比较低调，青白色和红色居多。

    里头有人给他们开门。

    可是除了仆人，举目四望一个人也没有。穿了公主裙，不应该有场宴会吗？陆相挽抬头看楼上的阶梯，这里应该有七八层高，可是楼上也没有人。空落落的，她预感很不好。

    “这里怎么没有人？”

    薄时漠没有回答她，他将陆相挽转过来面对自己站着。

    “我们跳支舞。”

    他在笑。他的指背顺着陆相挽的脸颊从她的眼角轻轻抚摸到她的唇。

    陆相挽没来及说什么，音乐已经响起，虽然不明所以，可她依旧陪他跳完了这首曲子。一曲结束之后，第二曲，薄时漠只是抱着了陆相挽在偌大的客厅里前后晃荡，陆相挽脚下随着他的步伐，顺从着他的左右移动，任由他带动她的舞步。

    陆相挽大概忘了，这是他们婚礼上的曲目。这支舞，薄时漠抱着她也在婚礼上跳过。她丝毫没想起来，思绪中时时刻刻都在猜测薄时漠做什么带她到这荒无人烟的古堡里来。她的脑袋轻轻抵在薄时漠的肩膀上，她闻见，他今天身上的香水味竟然是薄荷味。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他轻轻去抚摸陆相挽圆圆的后脑勺。慢慢地抚摸。像是在安抚被惊扰的兔子。

    陆相挽疑惑了几秒，僵硬地抬头去看他。

    “什么意思？”

    薄时漠重新将她的脑袋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她的背。

    “红珊瑚别墅被凌夏浔炸了。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红珊瑚别墅，被炸了——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不过庆幸薄时漠早些日子已经把孩子们都送出国。一座房子，薄时漠有这么多的房产不怕没地方住的。她担心的是，凌夏浔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警告她杳无音信逃跑，如果是，许懿要是能把消息递出去，他定是会来寻她。

    可她在这。凌夏浔断然是找不到她的。凌夏浔没有道义，为了杀薄时漠不管不顾的。下一步用来对她示威的，或者就是星星。

    她心里紧张，抓紧薄时漠的手臂用力推开他，结束这一舞。薄时漠还站在原地，只是手里突然空落落的。他看一眼被陆相挽抓皱的西装，又低头去看她。他分明知道为什么，所以眉毛狠狠皱着。

    他紧紧盯着陆相挽，陆相挽还垂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