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蒋瓛孤身一人出现在吕府，看着躺在床上脸上苍白的吕本，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
    “都出去！十步之内一个苍蝇也不能靠近。”
    “是！”
    等所有人退出后，蒋瓛靠近床铺，低声说道：
    “吕太常，陛下让我告诉你，皇孙殿下会被封为安王，安抚四方之意，封地安南！”
    听到这句话，吕本猛得瞪大双眼，可谓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满脸不敢置信：
    “安南？陛下想拿下安南？”
    “那地方一年三熟，比湖广之地还好，不好的是可能要时刻面对叛乱，还有便是邻国的骚扰。”
    “咳咳……咳咳……”
    吕本双手撑着床，想要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见此，蒋瓛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靠在床上。
    吕本瞥了眼右手边的枕头，心中一叹：
    [难怪！难怪不用南方大儒，难怪丫头最近一直在说太子多好，变法有多好。]
    [一国军政在手，哪怕只是蛮夷之地，那也是一国之主。]
    “蒋都尉，安南一地与变法有关吗？将来的大明到底会是怎么样？”
    蒋瓛轻微摇头：“我不知！可以告诉你，方司柬出现后，安南此地才被陛下注意到。
    至于未来大明会怎么样，谁也不敢说，只能说有别于历朝历代。”
    吕本从右手边的枕头下拿出一封书信，将它递给蒋瓛：
    “本想着将它一起带下去，给允炆皇孙积德，既然陛下想要拿下安南，此信或许可以帮助陛下。
    福建一事我也有所耳闻，请蒋都尉转告陛下，棘手的不是读书人和商人，而是那些被钱财所掌控的人。”
    蒋瓛接过书信，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吕太常还有何事交代吗？”
    “最后一事，请蒋都尉代我转告太子妃，就说我再无遗憾！”
    “明白！”
    话落，蒋瓛深深看了眼吕本，便转身离开。
    蒋瓛第一时间就将书信交给朱元璋，他觉得这封信必定事关重大。
    正如蒋瓛所想，朱元璋看到书信的第一时间，便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呵呵呵……真好啊！难怪吕本快死了都不知要不要告诉咱，这是怕咱杀了沿海所有商人。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商人居然能控制陈朝朝堂，咱大明以后是不是也会出现这种事？
    吕本还说了什么？”
    “他说棘手的不是商人和读书人，而是那些被钱财所控制的人。
    最后还让微臣转告太子妃，说他死而无憾了。”
    朱元璋深呼吸几次，平复下心头怒火后，缓缓开口：
    “让标儿过来一趟，再召东宫司柬方时、信国公汤和进宫。
    在福建的都尉府探子，全部派到安南国，咱要知道安南所有权贵、朝臣的情报。”
    “是！”
    [黎季氂！此人到底是攻不下占城，还是利用占城来争权夺利。]
    [江浙商人能通过此人，来控制陈朝朝堂，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不消片刻，朱标率先赶到，眼里尽是困惑：
    “爹，这么晚了出什么事？”
    “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朱元璋将信递给朱标，语气异常严肃：
    “若不是咱把允炆封为安王，这吕本到现在都在纠结要不要跟咱说。”
    “啪！”
    朱标双掌用力一拍，将信对折起来，眼中晦暗不明：
    “世家门阀雏形！爹，这是杀不尽、杀不绝，只能从制度上下手。”
    “断了他们的根，咱要开海，要建立海上大军，谁敢走私一律杀无赦。
    没有海贸，咱看他们拿什么发财，拿什么去收买官员。”
    朱标哭笑不得，他这老爹什么都好，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管实际情况。
    “爹，北元朝廷还没灭，安南也未收回，再等等吧！
    暂缓处理，先利用江浙商人，把安南国搅乱再处置这些人。
    更何况您年初刚下的旨意，朝廷可不兴朝令夕改！”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入两人耳朵：
    “陛下，信国公和方司柬求见！”
    “让他们进来。”
    汤和两人进殿后，朱元璋根本不给两人行礼的机会，直接开口：
    “都免了，你们两个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咱接下来的问题，方小子你要是不知道，这法也不用变了！”
    方时一脸懵逼，下意识看向朱标，见其沉默不语，又看向朱元璋：
    “咋了？臣得绝症了？”
    “不是你，是安南！”
    朱元璋没好气说道：“江浙商人通过输送钱财，让陈朝政策向其倾斜，对其有利的都通过，对其不利的都执行不了。
    还有，什么叫被钱财控制的人。”
    “什么？”
    方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资本？
    [卧槽！这不是资本家吗？大明商人这么牛吗？]
    “陛下，你的意思是说江浙商人已经控制陈朝朝堂运转，吾等也不得不防？”
    “是！不过，你先解释一下什么叫被钱财控制的人，一下子让你想出办法咱也知道是为难你了。”
    方时变换了神色，满脸凝重：“江浙商人通过海贸发家，然而海贸不止有他们，还有别的国家、布政司、甚至是个人。
    他们想要继续赚取利益，只能将这些人一一打败，个人走私贩子份额被抢后，便会将目光盯向布政司、国家。
    而国家政策是他们赚取利益的保障，他们必须要将手伸入权力中心，因为一旦他们不去做，别人便会去做，那么他们所赚取的钱财必然被夺，甚至身家性命都得失去。
    就像世家门阀，他们若不抢夺权力，那么他们的土地、钱财便会被其他门阀所取。
    而帝王或别人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东西，这些人便会联合在一起，这就是为何隋唐两朝一直坚持开科举。
    被钱财控制的人与这些被土地控制的门阀并无不同。
    一旦上赌桌，要么一直赢下去，要么只能等死，为了赢下去，他们只能通过钱财、土地等各种手段来汲取国家、百姓、甚至他国的利益。
    由于陛下威望，这些人不敢在大明放肆，而且最主要是海贸，他们才将目光转向安南等国。
    臣可以肯定，不仅江浙商人，任何商人在其资产达到一定程度时候，必然都会将手伸入朝堂。”
    “你这么说咱就明白了，官商勾结，商人给官员钱财，让其去贿赂升官。
    官员品级一高，就给这些官员政策上的回报，是不是这样？”
    “陛下英明！差不多就是这样！”
    朱元璋眉头渐渐松开：“咱以为是什么呢？这事咱熟，谁贪咱就杀谁！”
    方时瞥了眼朱元璋，语气有些迟疑：
    “陛下，若是此人政绩出色，为人不贪是不是得提拔？”
    “那当然！”
    “这就是有钱商人的可怕之处，只要有钱，他可以把这人变成一个政绩出色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