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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Herself” (“一”)

    (“一”)
    感觉不对劲,卧室看上去很陌生。
    我本想娴熟的绕开玩偶堆,却被突如其来的某只玩偶绊倒。
    它倒插着出现在必经之路,像一棵未经风雨就倒塌的树。
    抓着玩偶的两侧轻轻把它拔出来,我左左右右端详着它的样子。
    好奇怪,它怎么长得又像驴又像狗呢?
    我把它倒着,原封不动的塞回了玩偶堆里。
    这只是陌生的某一点,它显然在这间房里不足为奇。
    我目标明确的走到床边,出神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床。在这里我说的不是满地和我不相干的玩偶,以及那个正安详躺在汤碗里的棉花橄榄球。
    毕竟我和它们不太熟,想必又是原因趁我睡着时准备的小惊喜。
    床单是熟悉的洁白色,散发着好闻但有一点让人头痛的花香。被褥叠的平整且又丝滑,看不出一丝的褶皱。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没有枕头。
    房间没有枕头,还不够让人心生警惕吗?
    我围着床铺走了一圈,在脑海里细细的回顾离开房间前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昨天。
    昨天我在书房里看了一本书,书名是《基督教要义》,里面吸收了宗教改革经典的洞见,用十分客观的角度陈述了近四个多世纪的基督教传统和西方文化。
    我甚至还能记住合上书前,我看的页数是13页,里面最后一句话,用大写的黑体印刷着,
    【哲学意在自我,宗教意在超越。】
    合上了书,那是上午九点,心怀不轨的家庭教师姗姗来迟。他昨晚想必睡前喝了酒,坐在我对面浑身都散发着化不开的酒气。
    他用小纸条的方式问我,有没有准备好定情信物。
    我说没有,但我不介意你拿走身后书架上那个小玩意。他开心坏了,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都没有再烦我。
    下午一点,我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兴致勃勃的开启每日的收听。
    漂亮小鱼们正在阳光下互相分享着手套的颜色,质地,以及络绎不绝的赞赏空气中的味道。
    不提生活实事,只谈手套气味,大大降低了我的收听欲望,所以似乎没多久我就结束了今天的旁听。
    下午快到饭点,家庭教师在自己的房间喝醉了。他踉踉跄跄的走出来,左腿绊倒右腿摔在地上的时候,他把小玩意摔了出来。
    然后,然后就——
    大脑一阵钝痛,眼睛开始发热,这种感觉很莫名,像是我得了什么高热,而现在只是预备的发病期。
    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着,柔软的娃娃们推挤着我的后背,它们的眼睛又或是身上的扣子硌着我的后腰。
    我没空让自己更舒适一点,因为全部心神都在和钝痛打交道。
    在某个神经岔口,我的记忆像堵不住的流水一般,滴滴渗透。
    然后……
    记忆里,原因忽然出现了。
    她从楼梯上下来,衣摆轻飘飘。
    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冬天,那件毛呢大衣袖口真磨人,她半夜轻抚我面庞的时候,我感觉像是被磨砂纸搓了一遍。
    家庭教师的结局当然很惨,他被五花大绑的丢了出去,全程惨叫连连。
    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只是我的眼前却还原不出记忆所阐述的样子。
    我闭上眼睛,继续回想,头痛脑热的感觉并没有因为我的坐下而消减。它们在蔓延,在扩散,从脑子到眼睛,再到脖子。
    晚上,对,终于到关键记忆了。
    月亮升起的时候我背着黑大衣们偷偷躲在书房看书,真稀奇,我居然会通宵达旦的偷看一本有关黑手党的书。
    阖眼前的,书页摊开在55页,内容讲的是黑手党的体系和羁绊。
    和其他帮派不同,黑手党更有道德,也更有信仰。只是过分注重男性的地位和主导的权利。
    女性想要做首领实在很难,这让我莫名想到了原因。
    她一定很不容易吧,为了我。
    想到这里,我忽然一噎,感觉喉咙像是飞进了什么柳絮绒毛一般难耐。
    我捂着脖子想咳,但最先摸到的是粗糙的布感,它和我身上的睡衣材质实在区分过大,就像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剪出来的一块破布。
    我走进盥洗室,等身大的镜清晰的反射出我的上半身。
    浅色的睡裙皱巴巴的,一定是刚刚被绊倒褶出来的痕迹,头发有些干枯杂乱,在灯光下好似一堆被喷了染色剂的杂草。
    然后是,脖子。
    我抬起下巴,用指尖挑起了纱布的一角。纱布外圈泛黄,扯了一圈又一圈,里面才干净如新。
    紧张是必然的,更多的还有隐隐约约的焦虑。
    纱布下会是怎么样呢?会不会像是西欧神话里的无头骑士。
    ‘头部和颈部用黑旧的棉线相连,血液已经干涸,在那条不牢的缝隙里,人们甚至能看到一丝骑士身后的光景。’
    说不定也可能是纹身。
    这太异想天开不符实际了。所以它只在我脑子里一晃而过,我甚至不愿为它回忆一丁点的书本记载或者旧日所见。
    绷带拆到尾只剩一圈时,窒息的幻感,猛然奇袭我每一个敞开的感官。
    怎么会窒息?我想不明白。
    洗澡的时候,我会把水放的很烫,但绝对不会超过脖颈,更别说漫过鼻梁,头顶。
    冷天的时候,我会穿高领,但领口很宽,而且我从不绕围巾。
    脑海里的所有关于窒息的可能和记忆,都那没有一条告诉我。为什么此刻我只是解个绷带,都会觉得窒息。
    一抹红色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快的只留下一个残影,以及我不确定的可能。
    难道和原因有关吗?
    我迅速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耻,羞愧。因为从小到大,原因都对我很好。
    就算是她所从事的职业,给我和她都带来了不小的危险,但总归也是为了能让我更好的生活。
    上一次穿梭时空前的学校恐怖案件,肯定把她吓得不轻。
    那实在太可怕,警长的儿子在学校持霰弹枪大开杀戒,要不是那天刚好原因要带我去买电视,可能倒在血泊里上报纸的就有我一个。
    还有上上次,寄宿学校门口的可怕司机。谁能想到那么消瘦老实的一个人,居然有勇气往后捅刀子。
    我除了尖叫呐喊,踹了司机一脚,实在没有帮上原因一点忙。
    现在想想,我可真是没用。
    那么拖后腿没用的我,怎么可以去恶意揣测此刻的窒息感来自我唯一的家人呢?
    把绷带全部拆开,我在镜子里只看到光洁白皙的脖子。
    没有任何伤痕,仿佛绷带就是个睡前的小玩笑。
    可我看着绷带表层泛黄的痕迹,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下来内心翻滚的揣测和某个小小的的声音。
    偶尔不乖一下,也没关系吧?
    我把泛黄的绷带塞进了盥洗室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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