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洛青山小院，大家都是一言不发的守在陆嬷嬷跟前。
    小宝小小一个人，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不哭也不说话。
    就只是呆呆地看着双目紧闭的母亲，那时候他在师父抱着母亲上山时，偷偷掀开发带看了一眼。
    那一刻，小宝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母亲的头发凌乱，脸被打得高高肿起，嘴里还咬着一块儿不知什么东西，满嘴鲜血。
    难怪，师父要蒙上自己的双眼……
    那一刻，这个五岁的孩子长大了，曾经，他觉得母亲无所不能，可以拿着扫帚赶走不怀好意的媒婆和坏男人。
    可现在，母亲脆弱得像是随时会随风而去。
    【母亲，往后余生，小宝一定会保护好你！】
    阿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心疼得全身颤抖。陆嬷嬷是怀了必死之心的，那嘴中咬着的耳朵，还是陆恒将她下巴卸掉才取出的。
    不敢想象，当时陆嬷嬷是多么绝望……
    阿丑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的念头，那个畜生，就该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陆恒和沈怀玉到底是男子，陆恒和沈怀玉背过身去，指导着阿丑给陆嬷嬷上药，包扎伤口。
    背后的刀伤，更是深可见骨。
    沈怀玉眼神冰冷，从前他总是那样仁义，试图拯救每个祁云国的百姓。
    可现在，他明白了，仁义也得分人，有些人，他就不配活着。
    “人呢？”沈怀玉冷着脸问道。
    “还在屋内，不得动弹。”
    “杀。”沈怀玉沉声道。
    陆恒抬起双眸，这是这么多年，主子第一次，下了杀人的命令。
    但其实就算主子不说，那个李三，他也会将他活活折磨死。
    一脚踹死，那也太仁慈了。
    “是！”陆恒道。
    喂了陆嬷嬷喝药，直至心脉平稳，脱离了危险，几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阿丑安抚小宝，让他睡觉，可小宝头也不抬。
    “姐姐，小宝不睡，小宝要陪着娘亲，娘亲会害怕的对吧？小宝得陪着娘亲。”
    阿丑抱着小宝，背过脸擦眼泪。这么好的嬷嬷，这么好的小宝，他们母子二人，善良又努力地活着。
    为什么要遭此横祸呢？
    今晚小宝本就受了惊吓，跑上山求救已经力竭了。
    再这样撑这去，只怕要大病一场，陆恒没办法，只得点了小宝的睡穴。
    “有劳姑娘了，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儿叫我。”
    阿丑点点头，安抚着小宝睡下。
    小宝的手还死死拉着母亲的手，阿丑给母子二人盖好被子，搬了个凳子坐在了炕边。
    沈怀玉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儿，“你先睡会儿，我守着。”
    “沈怀玉，你说，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何就是有人不肯放过他们呢？”
    阿丑泪眼婆娑地问沈怀玉。
    “嬷嬷待我像母亲一样，我要亲自守着嬷嬷，不亲眼看着嬷嬷醒来，我睡不着。”
    沈怀玉道，“好，我陪着你。”
    他知道阿丑从小被母亲卖掉，心中对任何人的善意都是心怀感激，全心全意地对待。
    如今，早已在心里将陆嬷嬷当成了母亲，自然是不会去睡。
    好在当时无忧留了很多备用的药品，以备突发情况，可没想到，最先用上的不是他，而是陆嬷嬷。
    昨晚这洛青山小院还是一片喜庆，今晚，陆嬷嬷丢了半条命不省人事，真是世事无常。
    清早，陆恒去煮了些简单的饭菜，端了进来。
    “公子，姑娘，用些早饭。我看看陆嬷嬷的情况。”
    陆恒查看了陆嬷嬷的情况，还算平稳，这才放心。
    小宝却突然哭着梦语，“娘亲，娘亲，小宝不走，娘亲……”
    阿丑赶紧放下碗筷，爬上炕轻轻拍着小宝的胸口。
    “小宝乖，小宝乖，没事了，没事了……”
    陆恒见小徒弟这般，恨不得立马就去山下将李三剁碎了喂狗。
    “公子，我想……”
    “去吧，这里有我。”沈怀玉道。
    他知道，陆恒这是要去寻仇了，至于是何种手段，他不会问，这是那个畜生应得的下场。
    若是连自己的亲信都护不住，他还有什么资格值得陆嬷嬷以身为奴相报。
    “师父，等等我。”
    陆恒刚打开门，小宝睁开了双眼。
    小宝放开了紧紧拉着母亲的小手，轻轻在母亲脸上亲了一下。
    “娘亲，这仇，小宝会亲手给您报，以后，小宝一定会保护好娘亲。”
    阿丑不忍，小宝还这样小啊，怎么就遭遇这样的事……
    “姐姐，别哭，以后，小宝也会保护好姐姐的。”
    “姐姐不哭，姐姐不哭……”阿丑迅速地擦干眼泪，不想让小宝担忧。
    小宝下地跪在沈怀玉身前。
    “夫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小宝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仗着年纪小便永远躲在夫子和师父还有母亲的庇护下，那小宝还有什么脸做学问，枉为人子，枉为人徒。”
    沈怀玉看着小宝稚嫩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没有了从前的憨态，只有慢慢的坚毅和悲伤。
    “去吧。”最终，沈怀玉说了这两个字。
    若是此事不解决，以后对于小宝来说只会成为心魔，一辈子被心魔困扰。
    有些人，似乎生来便多磨多难，比如阿丑，比如小宝，比如，陆恒。
    可如今，他们都成长了。
    这些苦难，不仅没有将他们磨灭，反而迎难直上，让他们成为了更好的人。
    “是。”
    小宝走到了陆恒跟前，再次跪下，“林宝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起来，走。”
    “是！”小宝再次起身，那一刻，小小的身影，却好似突然变得高大。
    二人走后，阿丑问沈怀玉，“沈怀玉，以后，我们都住在一起吧，可以吗？”
    阿丑不想陆嬷嬷和小宝再有什么事，只有大家一起住在这里，她才能安心。
    之前盖房子时，她便有这个想法，可嬷嬷说，家中还有几亩薄地，还有家禽要喂养，还是得回家。
    她那时候要是坚定地要求嬷嬷住下，那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沈怀玉哪里不明白阿丑的意思。
    “好，可阿丑，我希望你能明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就算嬷嬷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错的不是嬷嬷，不是阿丑，而是那个心怀不轨的畜生。”
    沈怀玉不想阿丑因此内疚，他知道，以阿丑的性格，一定会怪自己当初没有强行留下陆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