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落下,佟妃又再次道“函茵,你去一趟内务府,让内务府总管来一趟景阳宫,就说本宫有要事吩咐。”
小印子和函茵各自离去,佟妃又转头看向函芝“函芝,你回咱们自己宫里看看,乌雅氏可曾准备了午膳,若是有,就送到景阳宫来,本宫今日在这用午膳。”
函芝闻声下去,佟妃刚想起身,殿外康连海突然匆匆跑进来,面上全然是惊慌之色。
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佟妃复又坐了下去,但也不曾先行开口发问。
片刻,康连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急声道“娘娘,兆佳庶妃大出血了!”
佟妃被康连海一言惊的猛然站起身,脑中下意识便想起自己前世产女时的景象。
也是这般,生下孩子后突然大出血,太医院的太医用尽了法子,才暂且留了自己性命。
可也因此,只能拖着一副病体,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如今余香一句话,不由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恐惧之意。
但转瞬,佟妃便又强行让自己定下心神。
捏紧了拳头,平复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又坐了下去,开口问道“大出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兆佳庶妃这会儿情况如何?”
“娘娘知道,今日兆佳庶妃原本动了胎气,微臣开了方子下去,才平安生产,其后微臣又开了一道方子,乃是生产后补气血之用,微臣没有亲自煎药,也未来得及亲自查看,就让兆佳庶妃用了药。”
“刚刚兆佳庶妃身边的宫女来报,微臣看了药渣才发现,这药中,被加了足量的红花。”
说到此处,余香挪了挪跪了许久的膝盖,再次道“微臣虽然已经尽力补救,但红花此药,本就对女子身体有大伤,更何况兆佳庶妃是刚刚生产完的,经此一遭,往后身子怕是再不能如常人一般康健,此生也绝无可能再有孕了。”
余香的话似一阵阵重锤,击打在佟妃心上。
刚生产完,大出血,身子不能如常人一般康健,此生再不能有孕……
这一桩桩,不就跟自己从前的情况别无二致?
难不成,自己在生下孩子后,真的被人下了红花不成?
双手无意识成拳,指甲将掌心掐的沁出血色,佟妃似也根本没有察觉。
许久,余香见佟妃不言语,还以为是自己不谨慎导致兆佳氏遭受此劫,才让佟妃对自己有了不满。
下意识抬头一看,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佟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神色?
可余香也不敢开口发问,只能跪在原地,又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佟妃终于被手上传来的痛处惊醒。
低头一看,瞧见手掌沁出的血珠,不由苦笑一声。
这便是执念吗?
过去了这么久,自己还是不能平常心对待?
不动声色的将手掌覆盖在膝上,佟妃终于出了声。
“看顾好了兆佳氏的身子,此事本宫会上禀皇上,你且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
余香朝佟妃行了个礼“是,微臣明白了,娘娘若无旁的吩咐,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佟妃摆了摆手,再没有说话的意思,余香这才起身快步离开。
转首看了眼窗外,景阳宫的院中那一株榆树已经满是黄叶。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叶子便扑簌簌的掉落了一地。
正如曾经的佟妃,在那一个个难熬的夜晚中,受尽了身子虚弱,带来的痛苦折磨。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娘娘。”
佟妃身子颤了颤,转头就见函芝一脸担忧的站在自己面前。
一见自己转过身子,面上顿时惊慌起来“娘娘,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佟妃闻言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
不知何时,自己竟泪落了满面。
接过函芝递过来的帕子,佟妃拭去泪痕,摇了摇头“本宫无事,可是午膳送来了?”
函芝点点头,回身指了指桌上“今儿个的午膳还是乌雅庶妃做的,娘娘辛苦了一早上,先用些吧?”
话落,面上的担忧之色却是怎么也收不回了。
佟妃点点头,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扶着函芝起身,口中不忘说到“好了,本宫没事,你去瞧瞧函茵回来了没有,若是不曾回来,你就再去一趟乾清宫,告知梁九功,兆佳氏被人下了红花,伤了身子,往后再不能有孕了。”
佟妃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听的函芝一惊。
后宫之中的女子,自然是有孕才能有以后。
兆佳庶妃承宠一次便生下公主,本是天大的喜事,说不得往后还能有些指望。
可如今一碗红花,便葬送了对方的将来。
函芝虽然心思不算是特别缜密,但这其中弯弯绕绕并不难理解,自然顷刻间便想到了兆佳氏的结果。
目中不免带上了一丝悲色,朝佟妃点了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您的身子为重,便先用膳吧,奴婢回禀了梁公公,便立刻回来。”
“嗯,慢些走,兆佳氏生了孩子,旁人也该来看望了,别在外头冲撞了旁人,你家主子不在,可没人能救你。”
函芝被佟妃一句话逗的忘了主子流泪的事,吐了吐舌头“主子放心,奴婢如今可谨慎的很呢。”
说着,将食盒中的菜端出来,又递了双筷子给佟妃,这才行了个礼退下。
佟妃接过筷子,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
可刚伸出筷子,脑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刚刚看到的满院落叶。
‘吧嗒’一声,筷子又放了下来。
口中轻叹了一口气,佟妃再没了用膳的心思。
独自一人起身走到院中榆树前,抬头看了看,满树的叶子已经落了许多,一眼看去,稀拉拉一片。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树上再次落下片片黄叶。
佟妃下意识抬首,片片落叶似一只只黄色的蝴蝶,顺着风向飞舞不停。
伸出手,一片落叶飘到手中。
佟妃下意识捏紧了手中落叶,垂首看去,叶子边缘已经有些枯萎。
可不正如如今的兆佳氏,曾经的自己,人生再无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