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佟贵妃担心自己的哭声让保成再次失控，只能用力咬了下嘴唇，将哭声止了下去。
但眼泪却不可控制的落了下来。
玄烨见状，虽不曾看到佟贵妃的神情，心中也猜到几分。
口中轻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再开口责问。
好半晌，佟贵妃才直起身子，抬头朝皇后看了一眼，心中再次一叹。
皇后此刻脸色已经全然没了血色，离的这么近，佟贵妃也几乎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
轻轻拍了拍保成小小的身子，佟贵妃起身朝玄烨走去。
也不管对方如何面色，佟贵妃兀自坐到玄烨对面，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身子怎么样？太医们是如何说的？”
玄烨此刻还沉浸在保成对皇后的孺慕之情上，闻言口中‘啊’了一声。
随即理了理情绪，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道“想必皇后也同你说过上次落水小产之事，两相伤害之下，皇后的身子已然油尽灯枯，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了。”
玄烨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但殿中安静，除了保成时不时一声隐忍的抽噎，便再无旁的声音。
是以佟贵妃还是将玄烨的话听了个全。
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拳，斟酌着开口道“既如此，皇上，又何必拘着太医们留在此处呢？臣妾斗胆，想必皇后娘娘此刻最想的，便是同皇上和太子一道，一家人说说话。”
玄烨心中又哪里不知道这些？
只是到底元后早殇，如今皇后又如此，让他心中实在惶恐。
还想让太医尽一尽力，看能不能将皇后救回来罢了。
此刻听佟贵妃此言，玄烨嘴巴动了动，终究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贵妃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各自下去吧。”
太医们如蒙大赦，立刻谢了恩离开。
佟贵妃又转首看向玄烨“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那，可知道这消息了？”
玄烨摇了摇头“皇祖母年纪大了，太后身子也不好，朕还不曾让人通知。”
“皇上说的是。”
佟贵妃点了点头，再次道“皇上，臣妾斗胆，如今这样的情况，倒是不得不让内务府备下了…”
玄烨闻言闭了闭目“你放心吧，朕已经让梁九功通知了内务府，皇后身子不好也不是一两日的事，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是。”见玄烨有些不耐烦，佟贵妃也熄了再说话的意思，只默默坐着，陪在一边。
也没过多久，床上昏睡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皇后缓缓睁开双眼，稍一转首便看到趴伏在自己身边的保成，顿时眼中一热。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撑在床上半靠起了身子“保成，你怎么在这？”
皇后声音没什么力气，倒是保成，立刻喊道“额涅，额涅您醒了！”
玄烨两人被这声音惊动，抬头看到皇后动作，玄烨忙起身走到近前，拿了个软枕放在皇后身后“你身子不适，怎的就这样起身了？保成说想陪着你，贵妃就把他抱进来了。”
皇后闻言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朝佟贵妃看了一眼，目中露出一丝感激的点了点头。
佟贵妃也朝对方点点头，却不曾开口。
盖因佟贵妃瞧着皇后模样，心知这怕是回光返照，撑着想见见太子罢了，自己自然是不好打扰对方母子的。
皇后也不曾看玄烨，只垂首看着保成，单手抬起“保成，到额涅身边来。”
保成闻言立刻爬到皇后身边靠着，口中一直不停地喊着‘额涅，额涅’。
皇后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目中也渐渐湿润起来。
轻轻拍着保成的背，许久，才开口道“额涅的保成，往后要好好读书，好好长大，好好替你皇阿玛分忧，可知道？”
保成一听这话，顾不得旁的，一骨碌爬起身，眼泪已经落了下来“额涅，保成要额涅陪着保成长大，额涅不要丢下保成。”
此话出口，在场三个大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一个孩子，怎会对生死之事如此懂？
定然是底下的奴才们嘴快，同他说了什么了。
可还不等皇后开口安抚，保成的哭声已然渐大，但口中话却未停，断断续续道“旁人都说…保成的第一个额涅是被保成克死的，保成不要额涅死，保成要额涅陪着保成，陪着保成长大…”
此话说罢，保成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意，伏在皇后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三人听着保成的话，玄烨倒也罢了，只湿了眼眶，皇后和贵妃却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玄烨从不让人同保成说什么元后早殇的话，如今却有人跟他说，亲额娘是被自己克死的。
保成身边的人是过了皇帝和皇后两道查验的，这样的话，自然不是身边人所为。
但便是因此，才更加令人不齿。
为了自己的利益，让人同保成说这样的话，不是把这孩子往邪路上逼吗？
但此刻又哪里顾得上查到底是谁所为？
皇后凤目含泪，又要安抚保成，只能强忍着泪意，柔声道“保成乖，便是额涅不在保成身边，保成也要听话，听皇阿玛的话，额涅想要保成好好长大，好不好？”
佟贵妃在不远处瞧得清楚，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生气，皇后的脸色已经不似刚刚才醒来那般，此刻又苍白了下去。
就连安抚的话，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便好似没了再言的力气。
玄烨不知如何安抚，佟贵妃只能再次上前，见保成扶了起来，出声安慰道“保成乖，这会儿额涅身子不适，保成要好好的同额涅说话才是呀，哭久了，额涅可不能同保成好好说话了。”
保成闻言自己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眼泪，又伸手握住皇后的手“保成不哭了，保成听话，额涅不要丢下保成一个人。”
皇后再次感激的看了贵妃一眼，伸手反握住保成，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却只剩下气声“好，额涅陪着保成，陪着保成…”
说着，原本握着保成的手力道一松，头也紧跟着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