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的沉默持续了良久，佟姝芸冷眼瞧着对方神色愈发的悲切，便已然明了，今日这一遭，终究是要落在惠妃头上了。
果然，又不过片刻，惠妃陡然跪直了身子“皇上恕罪，是臣妾该死，恼恨太子在贵妃一事中所为，才一时错了主意，在给胤禔的糕点中加了桂花，胤禔从不用桂花，但他一向对弟弟们关照，这糕点进了尚书房，自然是要有人用得，胤禔身边的小太监也得了臣妾的吩咐，要在关键时候让太子先用，只是没想到竟被六阿哥抢了先，臣妾罪孽深重，愿领一切责罚，但此事同胤禔没有半分关系，还请皇上饶了胤禔。”
“惠妃…”
佟姝芸闻言立刻就跟着出了声，却又被玄烨打断。
“好啊，惠妃伴驾多年，不想竟如此狠毒，但此事涉及皇家颜面，念你养育胤禔有功，此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褫夺封号，降位贵人，幽禁延禧宫，非诏不得出，那拉氏，你可有异议？”
那拉氏神色悲切，摇了摇头“嫔妾没有异议，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月浓配合那拉氏，做出下毒之举，翠浓身为贴身宫女不能规劝，杖毙。”
玄烨又一道命令下，那拉氏面上彻底失了血色，垂着头，再也不能发一言。
话落，玄烨起身“皇贵妃，此事到此为止，六阿哥就暂且交由你照顾，若有不能决断之处，再让人来乾清宫回禀便是。”
说罢此话，玄烨大步离去，殿中一时便就此沉默下来。
佟姝芸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转首看了函茵一眼。
函茵会意下去，走到殿门处，探首朝外看了看，转身进来朝佟姝芸点了点头，才道“你们都随我下去。”
众人应声出门，函茵将人都支开，自己亲自守在了正殿门口。
‘当啷’一声，佟姝芸手中茶盏盖子落下，声音跟着响起“皇上不在，那拉氏，现在不妨说说，今日这一桩，你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拉氏垂着头，满身的颓丧之气，全然不见为妃位时的意气风发。
听闻佟姝芸发问，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皇贵妃娘娘，这事儿皇上已经有了定计，娘娘又何必再问？”
“这样的话说出来，你自己心中不发虚？你为了保住胤禔，被皇上强逼着，认下此事，心中又没有不甘？那拉氏，本宫愿意问你，你该很是庆幸才是，好好儿的想想，今日一旦你出了这个门，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
佟姝芸嗤笑一声“或许你是觉得明珠能救你？还是胤禔能救你？皇上既然已经有了今日的决定，你确定，你还有这样的资格？”
那拉氏闻言抬首看了佟姝芸一眼，目中微微动了动“皇贵妃娘娘，嫔妾不知，您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你该知道的。”
佟姝芸目光灼灼盯着那拉氏，对方却没有了再同佟姝芸对视的勇气。
垂首片刻，似乎终于想通了一般，开口道“娘娘，嫔妾认下此事，只因嫔妾如今并不能确定，此事到底与胤禔有没有关系，但这鹤顶红之毒，确实并非嫔妾所为。”
那拉氏此话出口，佟姝芸脑中思绪电转间，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将贵妃之事的因由，告知胤禔了？”
“娘娘英明。”
“所以…你是不敢让皇上审问胤禔。”
佟姝芸恍然大悟“你害怕真的让皇上问出胤禔与此事有关，所以只能…原来如此，想必皇上也是想通了此点，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背上残害兄弟的名声，才会如此吧？本宫说呢，怎的这好好儿的说着，皇上突然要审问胤禔。”
“娘娘说的是，想必便是如此，嫔妾自身荣辱算不得什么，但胤禔的嫔妾的命，嫔妾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有丝毫被皇上厌弃的可能。”
“若是如此，本宫倒是不懂你了，既然你都看出了皇上对胤禔的怀疑，难不成失了你一个，皇上就能对胤禔改观？不对……”
话到此处，佟姝芸突然顿住。
胤禔是长子没错，但他真的有这个资格，让玄烨愿意主动为了他，置胤祚不顾，置自己的疑惑不顾，置陪伴他多年的惠妃不顾吗？
难道，这背后还有胤礽什么事？
这想法一出，佟姝芸便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窍。
是了，这世上出了太皇太后，也只有胤礽，才对玄烨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月浓突然反水，此事你可有什么想法？”佟姝芸眉间一凝，突然又出了声。
那拉氏闻言一愣“娘娘，月浓的反口，便是嫔妾唯一疑惑之处了。”
“嫔妾不似娘娘这般，一入宫便是嫔妃，刚入宫时，嫔妾只是被太皇太后安排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宫女，自然也不像娘娘这般能从家中带侍女入宫，可即便月浓不是嫔妾家中带进宫的，但伺候了嫔妾多年，从无什么异常之处，如今突然反咬一口，背后指使之人能做到如此，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那月浓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娘娘，宫女出自八旗包衣，月浓家中自然是有人的，只是月浓家里的人，早已被明珠牢牢的掌控在手中，所以嫔妾实在是想不出，她哪里来的胆子，敢背叛嫔妾。”
佟姝芸闻言同样疑惑，但一想到太子可能牵涉其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索额图因为贵妃一事被降了官职，赫舍里氏也因此一落千丈，就凭着这一点，对方若是不报复回来，索额图岂不是白活了如此多年？
想必此事便是索额图同太子共同所为，玄烨也正是因为想到了此点，才突然对那拉氏如此吧。
只不过想通了此点，佟姝芸心中却更加愤怒起来。
胤祚才多大？
因为太子和那拉氏之间的恩怨，突遭此厄，玄烨竟然就此草草放过，只降了一个不相干之人的位份，如何能让佟姝芸咽下这口气？
心中默默记下了此事。
且看着吧，太子如此妄为，终有一日，会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