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玄烨坐在太皇太后对面，神色间的怒色还未彻底隐去。
“皇祖母，马场乃是钮祜禄氏的人负责，贵妃出事在前，如今马场便出了这样的纰漏，想必其中少不了钮祜禄氏的‘功劳’。”
“任何事都要讲证据，哀家知道胤礽身份不一般，但无凭无据的事，若是强行压到钮祜禄氏头上，难免引得朝堂震动。”
“孙儿知道，只是孙儿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还有第二个能做出这样事的人来，贵妃身子亏损，但她出身尊贵，且膝下有子，废了胤礽的腿，让他再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对钮祜禄氏来说，不也是天大的好事？”
“既然已经让人去查了，那就有了结果再说其他。”
太皇太后的声音显然已经带了一丝不满。
玄烨继位多年，行事作风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章法。
但今日胤礽突逢此变故，到底心中一直放在首位的儿子，也无怪他会有些失了分寸。
“胤礽的腿，太医是如何说的？”
太皇太后此话问出口，玄烨顿时又是一抹怒色浮现“皇祖母，李宏邈的话不尽不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孙儿瞧着他的脸色，胤礽的腿怕是不好。”
“哎……”
太皇太后一声轻叹，心中复又涌起对玄烨早立太子一事的丝丝不满。
实在是草率。
“哀家说句难听的，皇帝，若胤礽真是不能恢复，你待如何？”
玄烨闻言闭了闭眼睛，长出了一口气“皇祖母，大清的太子，自然不能是身子有恙之人…”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你自己心中有数，哀家也就不多说了。”
此话落下，殿外李德全顾不得规矩，匆匆跑进来扑通跪倒在地“皇上，太子殿下发了高热，还请皇上赶紧去阿哥所瞧瞧！”
玄烨猛的站起身“高热？！太医都死了不成！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来传话的小太监说的不清不楚，只说太子殿下原本好好儿的睡着，却突然烧了起来，口中更是说起了胡话，皇上，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玄烨身子晃了晃，太皇太后忙出声道“皇帝，太子之事非同小可，你赶紧去瞧瞧，若有什么事，便赶紧遣人来告诉哀家。”
太皇太后声音中带了丝郑重，玄烨点了点头，大步便出了慈宁宫。
玄烨离去，太皇太后手中佛珠捻动的飞快，面上闪过一丝狠色“苏麻，你亲自去查，出了这样的事，赫舍里氏那总也要有个交代，否则一个孩子事小，引的朝堂震动，那才是得不偿失。”
苏麻喇姑屈膝应了声“是，主子放心，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太子那，去问一问太医，对皇帝他们有隐瞒，咱们却不能不知道真实情况，若真是事不可为，也该早些安排，莫要再因为皇帝的这些许情感，将来坏了大事。”
苏麻喇姑略沉默片刻，应道“主子，皇上乃是明君，自然不会如此的，主子莫要担心。”
“封太子一事不也是咱们从未想到的吗？”
“是。”
慈宁宫中主仆定下此事，玄烨已经冲进了胤礽的寝殿。
只一眼，玄烨便目光紧缩。
胤礽烧的双颊通红，口中不停地说着胡话，只是玄烨却一时没有听清楚。
三两步冲到床边，刚要开口发问，便被胤礽的话弄的住了口。
“小德子，你该死……”
“还敢回来找我？！”
“你害了贵妃，我怎能留你！”
玄烨脸色瞬变，嘴巴动了动，却又被胤礽的声音打断。
“我吩咐的又如何？！狗奴才，滚开！”
玄烨目中闪过一丝震惊，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道“李宏藐！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礽的噩梦似乎被这一句怒喝喊得止住，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发出声音。
李宏藐跪的有些远，闻听玄烨出声，连忙朝前膝行两步“皇上，太子殿下伤了腿，引发高热乃是寻常之事，微臣已经开了方子，只是说不得要用些力气，才能将药灌下去，太子殿下总要受些苦楚。”
“多久能褪？”
“皇上恕罪，高热持续时间可长可短，且循环往复也是寻常，一两日有之，三五日亦有之，全看个人体质，太子殿下身子有些虚弱，想必时间可能会长些。”
“无用！”
玄烨怒喝一声，又道“还不滚下去煎药！”
李宏藐知道皇上这是暂且不会再因太子高热一事追责，应了一声便忙转身下去。
李德全极有眼色的跟着将人都带了出去，片刻殿中便只余玄烨一人。
转首盯着面色痛楚的胤礽片刻，玄烨嘴巴张了张“究竟是朕做错了，还是这人心便是如此善变？你从前是个好孩子，怎的如今才十来岁，便已经如此辣手？”
胤礽自然不会应玄烨的话。
又盯着胤礽看了许久，玄烨站起身“李德全！”
李德全推门而入“皇上，奴才在。”
“太子身边的奴才伺候不周，刚刚殿中的太监宫女，全都拉出去杖责三十大板，再丢到慎刑司去。”
李德全闻言身子一抖，转眼猜出了玄烨此举的深意。
太子的名声关乎皇家颜面，刚刚的话，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这世上最紧的，无疑便是死人的嘴巴。
皇上又岂止是要将那几个奴才打发到慎刑司？
这是让自己要了他们的命！
怪不得李宏藐跪的那般远，看样子对方早已经猜到了如此结果。
李德全恭敬应了一声，起身退下。
外头院子里不过片刻，就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与求饶。
盏茶功夫后，李德全复又躬身进来“皇上，已经办妥了。”
“嗯，你亲自去内务府，替胤礽重新挑几个贴身伺候的奴才来，是否机灵不重要，只需忠心即可。”
李德全又应了一声，这才快步出了阿哥所。
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李德全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此举，哪是给太子挑人？
这是要全让将太子的奴才，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呢。
看样子，太子殿下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