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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卸下与启程

    研品正废寝忘食地、又似乎是平心静气地,将自己的这一天与书桌为伴。中间有几次短暂活动、吃点点心、上卫生间外,一直到天黑,他好像才觉这一天已经狠狠用笔,够够地“发泄”了一通。
    他在澡盆里放了洗澡水,当他弯腰用一只手试水温时,衣兜里的手机叭答一声落到了满满的一盆洗澡水中,他心里一紧,不顾水温烫手、也来不及去挽衣袖,很快从水中捞起手机,用力甩了几下,抓来毛巾,把手机擦干。
    心中想到自己的手机,从今早开始就从头天的飞行模式按到了关机模式,然后就这样被有意忽略地充了十多小时的电。十多分钟前才装入衣兜,当时幸好还忍住并没开机。
    有一点常识,关机状态下落水应该没有大的问题,但记得从水中取出后不能立即开机,甚或两三天后开机才好。
    他洗完一个很舒服的澡,上床准备再做个类似昨夜那样清淅完整的一个梦、无论梦中何人何事,不思秋风悲画扇,但图故人回梦乡……并非一夜到天明,却仍是一夜无梦。
    早上刚一醒来时神清气爽,不多久,心绪却突然乱了一阵子。
    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活动了肢体各部位。想到这次聚会除了自己外,还有十八名从外地归来相聚的同学,四到五处的,很快就要回往各地,不少同学此生相见应该是只此一次了。尤其是白殊最远,她这边家里已空无一人,动乱时期父母一日双亡,她那时才十岁刚出头,也好像懂得不少人世沧桑,哭得使周围人压住胸口陪伴流泪。是她的叔婶收下了她。所以在同学们及自己的印象中的她,是无语无笑容的……
    她这次是告别家乡几十年专程的回乡聚会,真正的遥隔千山万水,与同学时期的她已找不到过往的痕迹。自己一个男子汉回到空空如也的家中,都一下子难过起来,睹物思亲,何况是她……
    他快速起床,简单梳洗完毕,看了看窗外櫈子上的手机,正准备要出去找同学们时,门外却响起了一阵阵排长、排长的呼叫声及杂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接着,就是门环不停的叩响声。
    门一开,几十号同学都已到齐,他惊奇发现他们一个看一个后又望着他发笑。为首的是童云娣,研品正热情地邀请大家进屋,童云娣说,排长,你得先说一说你的手机昨晚是怎么了?
    研品正看到一大早来得这么整齐的同学们,一定在昨晚手机上一联络就定下方案,只有自己没被联络上。就说:“大家猜猜,只有一个答案,可商量,派代表说出,猜中了,我请大家到石宝山玩一天,如猜不中,就只能大家请我玩一天。”说着看向梅林及白殊,一下子见梅林已笑得合不拢嘴,而后见她俩人都用两只手捂着脸面。
    话音刚落,大家不约而同的发出咯咯笑声,几十个都已过了花甲年龄的人,居然达到捧腹大笑的程度,然后说:“我们早都派了代表,已站到了你的面前。”
    我代表所有同学问问:“排长你昨天是不是手机掉到澡盆中了?”童云娣先稳住笑声问道。
    研品正一脸惊讶问:“是谁猜到的?是谁?”
    大家一起说:别问是谁,你先说是也不是?
    他迷惑又诧然的望着一张张笑脸,只顾点头。又问“你们到底在笑什么,我是不是一夜间成了黑包公?或者变成戏台上的小丑——阿号号子?我一辈子就掉过这么一次,你们是不是都成了掐指一算的先生了?”
    大家神秘说道:“我们不仅算出你的手机落水,我们早就知道有人会说:‘猜对了我就请你们全部去石宝山玩一天’!”说着说着,大家就笑得更厉害了,一个个笑得泪流满面、直不起腰来。
    研品正突然想起昨天忘记把手机卡退出,一面对同学们说进来快进来,一面说着糟糕真糟糕。
    大家却都站着不动地说:“不糟糕一点不糟糕,只要是你手机落澡盆,我们怎么都有人到石宝山上付款了,排长!排长!你就放心跟着我们走吧!”
    研品正说:“不行不行,我得先把卡退出,去买新手机,不然今天就真成了身无分文的光杆司令了。我是这么多人的排长,当了你们几十年心中的领头,哪能说话不算话?”
    门外的这群老同学却说:“我们大家昨晚群聊时已经有言在先、有赌在先,无论是与不是,今天都轮不到你买单了。我们大家今天有意成为独一天你的领头,你得听我们的。快关门,上路时再让你看群聊,一日之计在于晨,别浪费今日难得的时辰!”
    他被大家连拉带推的走出家门,又像被一群索要糖果的小孩拥簇着的家长。
    到了别院正房中堂前集体留影。又在双桃花怒放、老梅桩新枝吐红的院落中录下了大家围圈牵手的左脚舞、三对同学夫妇也在园中严肃又庄重的挺直身板,留下了男左女右的扣手留影照。
    梅林及刘程把他们的排长,叫到南房中堂的太师椅上坐下,简单告诉他有关白殊后来的人生经历:
    “白殊不满十八岁就到省城当保姆三年多。换了三家的主人。又随最后这家主人到了法国,在法国一面当保姆挣钱,一面艰难地完成大学学业。除了当保姆,她还当过家政钟点工、洗碗工、跑堂生、瘫痪老人陪护、商品推销员、家庭教师等等工作。后来才到法国西南部相邻的西班牙,在这里的一所综合学校任教,到这时她才具备了人生的独立。”
    “在她二十八岁时遇到了她蓝眼睛的德国丈夫,是一个搞信息编程的科研工作者。比她大五岁,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也是蓝眼睛,还有一头美丽的黄发。总会亲切地喊她妈妈,十分可爱。”
    “聪明伶俐的小女儿,在十一岁时查出患粒细胞慢性白血病,他俩的天空就此坍塌了一半。竭尽所有的医治,夫妇俩身心疲惫,还不满三年就离开了她们。十四岁的女儿离开使他们夫妇俩痛心万分,好几次抱头痛哭。”
    “她与丈夫后来好不容易相对平安的度过了不到九年的共同生活,意想之外的不幸又从天而降。他只是感到乏力和偶尔头晕,到医院一查,也像他女儿一样患上了白血病。”
    “这样的检查结果,更是砸懵了刚刚准备享受人生的白殊夫妇俩。他们不顾一切的医治了一年多,不仅不见起色,还一天天加重。实在没办法,才配型做了‘干细胞移植’。”
    “他俩把生存的希望无比沉重地压在了这里。但换来的是丈夫在抗感染及异物排斥两大关卡上的苦苦挣扎,她也在经济维持治疗的艰难与期盼中苦苦度日……这样度日如年的三百多天后丈夫还是离开了她。也是只间隔十一年,白殊又送走一个她此生唯一的爱人、唯一身边的人,再也没有了抱头痛哭的发泄,只剩她一人在漫漫黑夜中无助的抽泣。”
    “如果说十一岁是她人生悲催的启程,不如说五十一岁是她人生末日 。此时人生耗尽了一生的动力、抹去了所有的遇见、让一路走来获得的坚强竞在此时一天天抽去了支架,剩下的是更年期的精神症状、步步紧逼到现实的眼前……”
    “两个病人多年的高昂的医疗费用,到两个病人相继离去后又使她从负数开始经营生命,无数次几乎让她走在精神全方位崩溃的悬崖边上。”
    “两次在异国他乡终于度过人财两空的现实悲剧后的白殊,痛苦地去感受健康的实际价值与期盼价值在时间长河中的无情叠加的恐怖事实;那艰难隔离的日日夜夜,咬着牙巴盼“天明”的凄惨现实,无助更无语。一遍遍去寻找十一年前那抱头痛哭的奢侈。也才最终感受自己能活下来的自我感动中的女性韧劲——在自身激励中的顽强不屈……”
    梅林继续说:“这次也是我俩主动联系她,我们间的联系从未中断过。我们在经济上帮不了她,但我们是给她打气的唯一动力。她独自一人生活了九年,各方面走上正轨还不到五年。她下了几次决心后才回到家乡参加同学聚会。”
    研品正认真听着,暗自站在同学、朋友、亲人、上司、等多方面去理解那百殊眼神中的清澈与坚定,心里有一阵阵流不出泪水的疼痛。
    他现在才知道两位同学的良苦用心。一天前已听到梅林点到此意,都在当时不太好的心情下婉言谢绝,没有继续想下去,更没接下话题。
    现与白殊相比,自己已是好多了,起码没有活下来的绝望,没有多年的疾病债务缠身;身边有亲友的支撑,还找得到宣泄的途径……
    昨天脱离一切的声音干扰提笔宣泄,写了好几页的短句文字,今天想来,哪一句能与白殊无声的表达相匹敌?
    十年来,自己无数次经历这样的周围朋友的关怀,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关注自己的这件事所涉及的女性,不仅他的两位朋友眼眶几次湿润,他也有同样的情形步步相随,只是他相比两位同学多了一点克制。
    一时间,三人竟各自扭头沉默许久。
    还是梅林接着说:“昨晚同学群聊,就缺你一人,大家等你许久都没有一字回应。大家猜测了好几种可能,只有白殊猜说:‘排长的手机一定是掉到洗澡水中了!’”
    “大家并不知道她的经历,还以为她过得潇洒有趣。因为她说得太具体,大家就与她一人打起赌来,她后来说的话与你今早的话一字不差,才逗得大家笑得眼泪直流,而白殊当时听你说完就蒙着脸,不是笑,是哭了。我笑够后去扶着她肩膀时,发现她的肩膀及与胸廓在无声的抽动,说不清是什么一时触到了她的痛处。”
    梅林又说:“我在来的路上,再一次问她愿不愿意大家一起努力撮合与排长组成一个家庭的事情,她不像曾经几次的回复都说:‘青春已经消逝,白发任其铺开。’我俩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知道她不是完全拒绝。这次她没说话,只用泪眼停留在我的眼前,并见她不停的咽口水。我们就这样定定的看了一会,才无声的低头走路。”
    研品正静静的听完了两位同学对白殊的介绍,像胸口堵住了东西样的疼痛感阵阵袭来。想到今早自己的心突然紧了一下,只想到此生最后看她一次或送她上车,要在心中保留她的一份高雅与端庄。
    当时还不知她的过得这么艰难。此时他粗略想来:一个孤家寡妇,身边没有了儿女、也没亲人,脸挂笑容,独居异乡任教,想着人生的艰难与奋斗、跳着古装优雅的传统舞蹈、也许不止一次的背诵宋代女词人李清照那“载不动”的忧愁词句、一遍遍回味着父母短暂的陪伴与儿时的成长、寄人篱下多年的无语感激、青春时节为生存而勇敢跨出双脚,去从事再无一丝血缘相关的最底层的事程、在没有任何人关心和支助的异乡异土积累内心渴望的知识、用可贵的年华在广袤的大地上随风飘放、任由时空变迁中用力去抓住自我塑造的一点点可能……
    但她仍以这样的娴静优雅的姿态飞跨千山万水,回到最为普通的一群同学们面前,平静的听着、看着、微笑着,默默去感受平凡中的无尚幸福。
    同学们没有一人名声在外、更没一人具有颇丰家底。若不是这次梅林及刘程两人与她难得的一线之连,这个故乡再没一人记下她在这普通山乡中的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
    难怪她对自己的无心之语得到应证后的感动继之伤心落泪。也许她心里早把这班同学当成自己唯一能有的亲人。而自己无疑是她心中几十年积蓄下无数记忆、难说也感到了风靡一时的量子纠缠、也许还带出一丝崇高的臆想推崇。
    研品正想到前天她对刘程提出的“搁”字与“阁”的问题,只见她听了有限解释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连连点头,再没有了其他的发问与参与讨论的语言。
    也许她比其它同学有更直接的理解、与投资人有更切合的理念、或者说是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共鸣境地、也或是在与眼前不见其人可闻其声的现实中,已把自己的经历感受自然融入其中。从而把此生的所有遇见、感动、努力、感激、思念、哀思等统统“搁放”于此——家乡带着情缘的浩情西阁,打算着一身轻松的回到她栖下大半生时光的西班牙任职的学校……
    研品正想到此,没有想到一个拒绝她的字眼。
    他向梅林及刘程主动提出要与白殊单独交谈。而且首先说明完全不是怜悯她,是被她的人生经历深深感动。与这样坚强并不乏知识支撑的女性共度余生,不仅丰富人生也一定会享受余生。也许更能相互卸下有些“载不动”的情怀,相互陪伴着走出避之不及的压抑,轻松去生活。
    梅林把他们排长的意思转告了白殊,又组织了她俩在院外的自由交谈……
    几个小时后,他和白殊终于从正房正堂中牵手走出。引起这帮老同学不由自主的一阵鼓掌。没有了晨间那样嘈杂的笑声和玩笑,眼眶沁满热泪,都想给他俩送点心中的祝福。
    白殊脱去今早穿的驼色束腰那长长的风衣,露出她的职业无袖紧身舞蹈教练驼色短装,从容跨出中堂门槛。
    大家这才忙着拿出手机,笨拙又兴奋地为俩人留下庄重的、男左女右的扣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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