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旧是雪天。
    一大早，几个小孩子就在门前扫雪、玩闹，一凝躺在热热的炕上一动不动，眼睛看着洞顶的纹理发呆。
    “要干多久才能在城里买房呢？”
    “你们几个别吵吵那么大声，你大姐和大娘还睡着呢。”张桂芹虎着脸，将打闹的孩子赶进屋里，“大冷的天，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挨冻。”
    “奶奶，我们在扫雪。”一芳挥着手里的扫帚，刷刷的声音扫的一凝心慌，翻了个身。
    “你也不再睡会儿，昨天也累了一天。”
    “累的是大姐和娘他们，我们就是跟着玩儿的。”
    林绣娘从厨房出来，端着热腾腾的馒头，“娘，你别把他们宠坏了，干点活又不疼。”
    “就是，娘你别惯着她们，都到出嫁的年龄了，家里的活计都该学着干点了。”李桂香端着一碟子炒的菜，“娘，进屋吃饭吧，你们也别干了，吃了再忙活。”
    张桂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渣子，“你们起这么早做什么，下雪天也没啥干得活计，我还以为你们睡着呢。”一边若有所思的说：“家里这两个丫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怎么就没人上门相看呢？”
    刚从炕上拾起身子的一凝脑子里顿时出现了木子修的脸，心想着，这人怎么能长得那么好呢？完全是古装剧里陌上人如玉的绝世公子模样啊。想着想着一凝的脸上浮出笑容。
    “大姐，你笑啥呢？”一甜揭开门帘，一股冷风扑进屋子，一凝打了个冷战。
    “嘿嘿，没啥。”
    “没啥还脸红。”一甜偷偷地笑，“是不是想到谁了？”
    “你个小不点，你懂啥？”一凝将坏笑的一甜推出屋子，“走了，去吃饭。”
    “我怎么不懂，村长家的远清哥哥娶媳妇儿的时候也是这样脸红的。”一甜争辩着，被一凝捂住了嘴。
    “不许乱说，不然下次不给你买好吃的了。”
    “好吧。”
    一凝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样，就像言情小说里暗恋被发现的小姑娘，可她明明才见了木子修一次，也不至于是一见钟情吧。这也许就是母胎单身狗的爱情幻想吧。
    一家人忙活儿到中午，正准备烧饭的时候陈老板匆匆赶来。
    陈老板赶着马车从村东头穿越半个村子到村西头，才找到一凝口中那个石头洞里的人家，同时来的，还有村长刘青山。
    “一凝丫头啊，你家可住的真远，要不是在半道上碰到刘村长，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里。”陈老板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山洞，一边对着刘青山叹了口气，“青山兄，这里可是不好过日子啊？”
    “谁说不是呢，”刘青山也叹了口气，“冬日里不好盖房，大叔他们打算过了年再盖房子，就先在这里凑合着。”
    “青山叔，你和陈老板认识啊？”一凝迎着两人赶紧进屋，又听到他们说的话，便开口询问。
    “老战友了，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刘青山拍了拍陈老板的肩膀大笑。
    封善林从另一间屋子里赶出来，看到陈老板和刘青山一同前来，也是好奇，“今天陈老板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从礼兄弟不欢迎啊？”陈老板打趣道，“不欢迎我可就走了。”
    “哎，怎么会，这不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嘛。”封从礼赶忙让张翠兰给二位倒了姜茶，“快暖和暖和。”
    “我今天急着来，是要和你们商量个生意。”陈老板开门见山，不打算卖关子。
    “那你们先谈着，我就先回了。”刘青山准备要走，他知道，生意这种事情他一个外人在这里还是多有不便的。
    “青山叔，不用，我们家和陈老板的生意又不是见不得人，说不定您也能帮着出出主意。”一凝知道刘青山的意思，但她们家在这上园村要自立门户，和封家那边对着干，没有这村长的帮助可不行，所以，她们要适当的将赚钱的机会分给大家伙儿，收买人心。
    封善林也是会意，立马将刘青山按在凳子上，“就是，听听能有啥。”
    刘青山便搓着手又坐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陈老板喝了一口姜茶，道：“前几次一凝送来的挂面，我让人带了一部分到县城去卖，效果很好，需求量也很大，有一个州府的粮店预定了五百石面的挂面。所以，这次，我想请大家帮个忙，把这次生意给做了，报酬还和原来一样，但是手工费会另算。”
    “五百石？”刘青山首先被吓了一跳，这得多少银子啊，他看着平静的封从礼和封一凝，又收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而且他心里在盘算着，这挂面到底是什么面，那么挣钱。
    一凝听了陈老板的话，顿时心中便有了主意，只是她还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于是便对陈老板和刘青山说：“陈老板，你先和青山叔坐会儿，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说着，也不等陈老板说话，便拉着封从礼出了屋子。
    另一间屋子里，封家人围坐在炕上，一凝见大家都看着她，便问：“大家说说吧，这个生意怎么做？”
    “太多了，咱们一个月都做不出来。”林绣娘先打了退堂鼓，她不是不想干，但是那量真的太大了。
    “咱们家才几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完嘛。”一芳也有些不甘心。
    “唉，做不了，咱就回了他吧，大生意干不了，小生意也能养家。”张桂芹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说呢？”一凝见封老爷子垂眼沉思，并不急着说话，就觉得这老爷子可能在憋大招。
    “从礼你说呢？”封善林不回答一凝的话，倒是先问起了封从礼的想法。
    “嗯……”封从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咱们可以把方子卖给陈老板……”封从礼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因为他明白，穷人要有穷人的样子，尤其是在一直以穷而欺负他们的封家人眼里，他们还不能太早的又被视为眼中钉，就像多年前一样，这次，他们要徐徐图之。
    话音未落，就被张翠兰打断，“卖了？怎么能卖了？那是一凝和大嫂在厨房里琢磨了多久才搞出来的办法，你还说卖了？”
    李桂香和林绣娘也是十分不能接受，但是一凝却笑了。
    封善林见一凝笑了，便也笑着对一凝说，“凝丫头，你说。”
    “我也同意卖了方子，”为了不被打断，一凝又连忙说道：“大家听我说，我们家有方子，但是要是只做我们家摊子上卖的，还有陈老板店里的，我们还能忙得过来，可要是做的量大了，不免就得找人帮忙掏工钱，但是我们家这种情况，太招摇了怕是会出麻烦。要是把方子卖给了陈老板，咱们签契约，这方子给他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供应自己摊子，更何况这次他们做的时候需要我们教，还可以赚工钱。”
    一凝说完，看着大家不解的模样，又看向封善林和封从礼。
    “一凝说的对，咱们家现在还不能太招摇，封家那边知道了，估计这个年也就过不了了。”封善林知道大家的心思，儿子和孙女能想到这些，但是儿媳妇们怕是不理解。
    “是啊，陈老板给咱们的酬劳算是很高了，我大概算了一下，这次能赚个十几两，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大钱了。要是一次赚的盆满钵满，怕是招人恨。”封从礼补充着。
    “好吧，既然爹和从礼、一凝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林绣娘似乎有些不情愿，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张翠兰和李桂香对视一眼，也点头同意。
    一凝看着站在院子里发呆的林绣娘，“大娘，我知道你觉得把方子卖了有些吃亏，而且这方子也有你的一份力，但是，大娘，”一凝挽过林绣娘的胳膊，继续说道：“你想过没有，封家真的会让我们好过吗？尤其是现在，我们家刚出了族，就开始挣大钱，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离了他们我们会过得更好吗？”
    林绣娘低下头，泪珠打到了一凝的手背上，“一凝，大娘知道，但是我就是不甘心这么一直穷下去，家里好不容易有点挣钱的法子了，现在却要让给别人……”
    “哪会，我们现在不是挣着钱了吗？等大伯、二伯，还有哥哥们回来了，就让他们去读书，我们家也得出个读书人才好让封家的那些人怕一怕。”
    听到一凝说起自己的两个儿子，林绣娘终于舒了一口气，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拍拍一凝的手，笑道：“就你嘴甜，……唉，是啊，等他们回来了，看到我们的日子好过了，肯定也高兴，要是能让你大哥和二哥重新读书，那就更好了。”
    冬日的风在背阴处冷的要命，刺骨的寒冷提醒着这家刚刚解决了温饱的人要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