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桑棉愣在原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结果来看…

    他现在进入了编号“1”的故事书。

    一切开始前的故事线里。

    而眼前的小孩…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年幼时期的顾遇。

    或许是习惯了这种事。

    再次被扯进过去时间线的桑棉没有不适应。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真相、

    大概就藏在这里。

    收回思绪，桑棉垂下眼。

    目光落在拽着他衣摆的幼年顾遇上。

    桑棉心情复杂。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孩的脸。

    又怕血会把人弄脏。

    就在他犹豫着，思考要不要去找块手帕的间隙。

    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动。

    下一秒。

    方才还拽着他衣摆的小孩，被一只枯白的手掐住脖颈。

    一身黑的男人站在枯树下。

    语气讥讽。

    “这就是你忤逆我的原因？为了一个人类？”

    桑棉站在原地，神色怔忪。

    在他反应过来前。

    身体先一步伸出手，语气生硬的道：

    “还给我。”

    听了他的话，男人嗤笑一声。

    态度不屑至极。

    “你要为了一个人类，忤逆你的敬重的父亲吗？”

    男人问。

    苍白少年没有回答。

    他在这个副本内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见证了不知道多少次轮回。

    他没有想要的东西。

    也没有喜爱的食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遵从指令到处屠杀。

    而现在。

    他不想再继续做机器了。

    他有了喜爱的人，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

    他不再乖乖听话。

    而是伸出手，一遍又一遍执拗的重复道：

    “还给我。”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执着。

    男人有些诧异。

    但很快，男人又恢复自如。

    并给出两个选择。

    选择一：杀死那个卑贱的人类，继续做他乖巧的儿子。

    选择二：留下那个人类，被剥夺“神子”的身份。

    空气压抑的渗人。

    当着他的面，男人摆出一副慈悲无奈的神态。

    “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但很可惜，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

    “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

    “你和这个人类之间，只能选一个。”

    空气安静的过分。

    桑棉不太懂男人口中的“规矩”到底是什么。

    但他看得出。

    相比于那个年幼的孩童，男人更想留下他一手培养的“儿子”

    男人似乎觉得。

    在自己的命和他人的命之间。

    贪婪的生灵总会选择自己。

    但这一次，男人失算了。

    在选择的倒计时最后三秒，少年漠然赴死。

    他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将活路留给了他在雨夜捡来的幼童。

    事情没能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

    男人彻底震怒。

    哪怕少年已死，他仍不愿放过他的尸体。

    一阵尖锐的阵痛过后。

    桑棉捂着脑袋，艰难的睁开眼。

    发现画面再度变化。

    满地的血色中，幼童抱着少年残缺的身体。

    而少年摸了摸幼童的脑袋。

    接着伸出手，赠予那个被他庇佑的生灵最后一个礼物。

    ——一双血色瞳眸。

    礼物被收下的刹那，桑棉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再度睁眼时。

    明明视野依旧清晰，但身体却像是被浸泡在了幽潭中一般。

    刻骨铭心的凉。

    意识清醒的每一刻都在忍耐无法承受的剧烈痛苦。

    大脑始终浑浑噩噩。

    只有片刻的清醒时，他才有机会去看外面的世界。

    所幸外面的画面他大多见过。

    是编号“2”到编号“1346”的故事书里发生的一切。

    中间偶有变故。

    但总体来说，现实和故事书中的情节大差不差。

    在少年死后不久。

    身为唯一幸存者的幼童和男人之间发生了一场对话。

    在幼童试图和男人同归于尽时。

    男人给了他一个瓷偶。

    并说：“只要你接管那个人的任务，成为合格的掌管者。”

    “他就能在这个瓷偶里复活。”

    幼童抱着瓷偶，兀自沉默良久。

    最后抬起头问：

    “他还会回来吗？”

    男人笑得意味不明。

    他指了指世界中央的树，温和的解释道：

    “死去的只是肉体，他的灵魂还在你身边。”

    “怎么样？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

    幼童沉默不语。

    因为之前的种种，他并不信任这个男人。

    但另一方面。

    为了复活自己唯一珍视的人，他只能尝试。

    随后，是无数次的轮回。

    一遍又一遍的失败中，幼童逐渐长大成人。

    少年眉目清冷，淡漠矜贵。

    是顾遇。

    是桑棉印象里初见时的顾遇。

    而在顾遇长大成人的第“1345”次轮回时。

    他已经杀了太多人，对生命的流逝早已麻木。

    他还活着。

    只是因为他有在意的，无法割舍的事物。

    为了那个人。

    他可以付出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万幸最后，在第“1346”次轮回时。

    他成功了。

    他完成了副本的任务。

    并以满手血腥为代价，换来了他所爱之人复活的机会。

    对此，他并不后悔。

    因为如果能让那个人回来，纵使代价是他堕入地狱。

    他也绝不后悔。

    只是他付出了一切，最后换来的…

    却只是一个空有其表的外壳。

    该兑现承诺的那天。

    男人脸上挂着笑，主动将少年推到他面前。

    那天，少年穿着精致漂亮的洛丽塔。

    像包装精美的礼物般。

    血色潋滟的瞳眸弯起，主动向他张开双臂。

    他无法自抑。

    可在他即将上前，试图抱一抱那个人时…

    他停下了脚步。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一样的气息，一样的身形。

    但对面的少年…

    不是他想要的人。

    意识到不对，他质问男人，为什么要骗他。

    男人却遗憾的耸了耸肩。

    “不是我不想把他给你。”

    “可惜轮回了太多次，你杀死的人太多，积攒的怨念也太多。”

    “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是不可能放过你在意的东西的。”

    “他们缠着他的灵魂，死活不愿意放他出来。”

    “我也是没办法，才重新找了个人。”

    “反正长的都一样，你就不能自己磨合一下吗？”

    男人语气吊儿郎当。

    而在听到这番话的同时，少年愣在原地。

    一旁的桑棉同样不解。

    良久，在他的注视下。

    少年哑声开口。

    红着眼，一字一顿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