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砂仔细阅读了一遍情报上的所有内容，惊疑不定地看向海老藏。
    他有点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上头描述的现场勘测内容……怎么和神话故事一样？
    这个范围，这个释放速度，这种程度的忍者，已经不该叫忍者了，该叫神明或仙人更合适！
    海老藏再次叹气，看了看窗外灼烈的艳阳，眯了眯眼，沉声道：“罗砂，我给你讲一些往事，在一国一村制度还未曾确立的战国末期，忍界大陆北部……”
    罗砂不明白海老藏怎么给他讲起了故事，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然后，他对忍者的认知刷新了……
    忍者之神、忍界修罗、月之恶鬼……
    数百米高的木遁巨人和须佐能乎巨人搏斗，仅是战斗的余波就能毁掉一大片森林。
    一个人，用一发土遁就能覆灭一个村子，就能覆灭一支近万人的忍者部队。
    原来初代火影的传说真的不是夸大，忍者之神那个“神”的称谓，只是直观朴素的形容。
    时间过去良久，一段段被忍界主动或被动遗忘的往事说完了，一部分前段时间发生，海老藏隐瞒的情报和猜测，也都被讲述了出来。
    年轻、脸上却沧桑不已的风影罗砂怔怔失神。
    在他之前的三代目大人始终那么谦逊，应该就是认清了自身和真正强者的差距吧？
    他原以为能在沙漠中压制守鹤的他，已经是历代以来最强的风影，还一度想着韬光养晦，先让砂隐恢复生机，再寻找机会图谋忍界的盘算……
    在那些真正的强者面前，他的所作所为，怕是和小孩子玩闹一般的可笑吧？
    ……
    海老藏说完了他所知的消息和猜测，沉默地坐着，等罗砂收拾情绪。
    他选择向罗砂和盘托出，其实是因为根据他了解的情报，他对局势的判断已经近乎绝望了。
    砂隐环境恶劣，一向缺粮，每到收获季节，为了夺取粮食，骚扰袭击河之国、雨之国边境已经成了每年的固定节目了。
    也因此，和闭关锁国的雨之国忍者打交道最多的，是他们砂隐忍者。
    雨之国闭关锁国，不与外部通商，但没有出现过任何物资短缺的情况，他们知道，因为他们封锁过雨之国对外的商道。
    雨之国境内除山椒鱼半藏以外，还有其他的强力忍者，他们知道，因为他们从多个方向袭击雨之国的精英部队，曾同时被歼灭过。
    原本他们还一直奇怪于雨之国怎么运输的物资，总不能是时空忍术吧？
    再有，忍界实力强大的忍者都是有数的，雨之国从哪儿凭空冒出来的强者？
    这些疑问，结合最近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答案了——徐福！
    这个推测，其实并不难得出。
    徐福和五大国有仇怨，又曾经接下山椒鱼半藏的雇佣，坐镇雨之国许久，如今再次选择小国雨之国定居，并不奇怪。
    说不定，还是山椒鱼半藏在曾经忍界大战，雨之国沦为大国战场后，为了雨之国的安全，特意去把徐福请去的再次坐镇的。
    有山椒鱼半藏和徐福的存在，雨之国可谓是固若金汤，但……
    现在以雨之国的地理位置，以现在这个局势……砂隐是身边一直住着个大爹，疯狂作死而不自知啊！
    雨之国这个大爹一直闭关锁国，或许是有什么隐秘计划，或许只是单纯地韬光养晦，可一旦这个大爹要动手打人，第一个打的，肯定是他们砂隐！
    为什么？
    现在忍界大环境趋于和平，唯一对雨之国发动骚扰袭击的，就是他们这个缺粮抢粮的砂隐村！
    新仇旧恨，他们砂隐全占了！
    至于打起来是什么局面……，看看雨之国高端战力是什么情况就知道了。
    一个影级强者山椒鱼半藏，还有一个几乎全属性，还擅长时空忍术的超规格强者徐福！
    并且，这两个高端战力，山椒鱼半藏和徐福，对包括砂隐在内的五大国，那都是恨之入骨的！
    海老藏很清楚，一旦打起来，徐福主攻，山椒鱼半藏和雨隐忍者策应，砂隐连逃都没得逃！
    如此局势，他一点转圜的办法也想不出，这才急匆匆地把罗砂叫回来。
    ……
    室内沉默许久，海老藏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罗砂，这些事情我告诉你，但为了姐姐的精神稳定，为了村内稳定，希望你能帮我瞒着千代长老。”
    那个从泷之国一路追杀他们到雨之国的疯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亮如白昼的雷遁闪光，也是她姐姐心中最大的阴影。
    这些年先是蝎的父母死于战争，接着又是蝎无故失踪，姐姐的精神状况已经接近崩溃，连村中日常事务都难以承担，只能蜗居在绿洲中修养。
    要是再让姐姐知道徐福可能还活着，刺激到姐姐的精神……，砂隐内部搞不好先要出乱子！
    “明白。”
    罗砂僵硬地点了点头。
    千代长老那点事儿，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管。
    海老藏长老刚刚讲的往事、情报，以及猜测，让他明白了砂隐此刻真正的处境，心中满是无力和惶恐。
    “呵—”
    罗砂这会儿已经快绝望了。
    雨之国要是只有山椒鱼半藏他或许还能打一打，可“月之恶鬼”……
    遇到那个几乎全属性忍术精通，还有着一手诡异时空间忍术的徐福，就是他骑着守鹤打，结果也是一个死啊！
    罗砂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抓狂，眉宇间一股暴戾之气渐生。
    为了砂隐能恢复活力，他没日没夜地在外淘金。
    为了砂隐能有更强的助力，几年前他冒着风险，让妻子加留罗在怀孕期间接手了守鹤的附生，意图把自己的小儿子我爱罗培养成一尾人柱力。
    可结果呢？
    他的妻子因此丧命，小儿子被守鹤影响，成为了怪物，大女儿和二儿子，也因此视他为冷血的禽兽。
    为了砂隐，他堂堂风影成了挖矿工人，甚至都家破人亡了！
    现在你告诉他，他做的一切注定是失败的，甚至是可笑的！
    他怎么接受？他不能接受啊！
    为了砂隐，他付出了他的一切啊！
    可到头来呢？
    面对徐福那样恐怖的对手，对方如果要摧毁砂隐村，砂隐甚至都来不及投降，村子就被抹平……了！
    “对！还有一个办法！”
    罗砂脑海中似有一道电光闪过，他一声低吼，拍桌而起，把海老藏吓得一跳。
    海老藏抬眼望去心中一惊。
    罗砂正盯着他，脸上带上了一丝癫狂之色，表情也有些扭曲狰狞。
    “还可以投降！”
    罗砂急促的呼吸着，狞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砂隐可以投降！
    没错，砂隐可以投降！
    他为了砂隐付出了一切，砂隐决不能毁在他手里，绝对不能！
    砂隐，可以投降！
    只要不死砂隐不死，或许……还有转机！
    突然想到这一节，罗砂眼底的疯狂中带上了一抹希冀。
    他看了眼面前苍老的长老，心中一动，没错，或许还有转机！
    海老藏愣住了。
    他明白罗砂的意思，在一切发生前，不管风之国，直接向雨之国投降，主动投诚，让砂隐成雨之国和雨隐村的附属。
    这样或许可以规避未来砂隐覆灭的可能……，但砂隐的主权也就……
    海老藏心中苦涩，一国一村制度持续了数十年，作为忍界五大势力之一的砂隐村，竟然被逼迫的不得不向一个小国臣服……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或许是不甘的心中起了新的念头，在海老藏失神的这会儿功夫，罗砂已经控制住了情绪，又恢复成了以往那个沉着冷静的四代目风影。
    他坐回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脸上满是皱纹的海老藏长老，用平淡到接近冷漠的语气说道：“伏低做小只是一时的，不管是山椒鱼半藏还是徐福，他们终究年事已高，只要换来休养生息的机会，在新的时代，砂隐不是没有崛起的机会，我还年轻，不是吗？”
    海老藏怔怔无言。
    活了几十年，他几乎是转瞬就明白了罗砂的打算。
    先向雨之国投诚，苟全性命积蓄力量，等到时日无多的山椒鱼半藏和徐福寿命耗尽，再凭借积攒的力量实施反叛。
    而那对自己那冷漠的态度，更是在告诫自己，自己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如果自己打算阻挠计划，那……
    看着眼前的罗砂，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在风沙中带领他们建村的身影。
    在所有人畏惧千手和宇智波时，那个顶住压力，毅然决然决定自己建村的人。
    那份坚毅，他今天好像又看到了。
    “哈，哈哈哈！”
    海老藏突兀地笑了，笑得很大声，很肆意。
    “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对村子来说，确实是个可靠的影呢……”
    他一双浑浊的老眼看向罗砂，眼底已满是欣慰：“做好和雨之国缔结盟约的准备，村里的一切阻力，我会帮你摆平！”
    ……
    十余天后。
    木叶根部的地下实验室开始忙碌，雨之国边境外，海老藏带着风影的文书来请求结盟。
    你问风影为什么不来？
    除了出于安全的考量，更重要的是这份名为“同盟”实则“投诚”的文书，给本就不富裕的砂隐财政，又上了一波沉重的压力。
    砂隐财政缺钱怎么办？
    风影加油挖矿呗！
    而雨之国这头呢，收到消息后其实也挺尴尬的。
    对外，山椒鱼半藏还活着呢，砂隐请求结盟，自然是先求见“雨隐首领”山椒鱼半藏。
    可实际上，山椒鱼半藏这个名字早已是过去式了。
    砂隐的文书进了雨隐村后，里里外外的经手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懵逼。
    ……
    雨隐村高塔办公室内。
    佩恩、小南、徐福三人坐在一起，他们从白绝那里，已经得到了得到了砂隐的情报和意图。
    统管雨隐村事务的代理村长小南皱眉开口：“和心怀不轨的砂隐同盟其实没有必要，但砂隐的一些物资以及贸易渠道，的确是我们需要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雨之国这边从上到下几乎都对砂隐没有好感，但砂隐作为大忍村，哪怕他是目前最弱势、最贫瘠的，也有不少资源是雨之国这样的小国难以获取的。
    一个正规的物资渠道，不是靠徐福前辈用时空忍术一通猛抢能解决的。
    除了一些钱财和通用性物资以外，很多徐福抢来的东西，都需要二次加工才可以使用。
    实在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二次加工费点手脚是合理的，可如果砂隐那边能正常贸易，定制特定规格的，雨之国方面可以省时省力，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加快发展，那也是肯定的。
    佩恩也有点纠结。
    他排斥砂隐，对砂隐有恨，尤其砂隐这次投诚有虚与委蛇的成分在，让他心中更是不快。
    但，他不排斥砂隐的物资和渠道，因为那能让雨之国发展，让雨之国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佩恩沉默半晌，把目光投向唯一还没开口的徐福：“徐福前辈怎么看？”
    根据白绝的情报，砂隐这次的举措，也是因为前些日子救援宇智波鼬一家时，徐福前辈的身份被砂隐的海老藏猜到了，不得已作而作出的选择。
    事情既然是因为徐福前辈而起，他们也没有明确的打算，那不妨听听徐福前辈的看法。
    “嗯……”
    徐福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
    当时玩了一手关门打狗，身份暴露的情况他其实早有猜测，但他没想到的是，砂隐的作风居然这么“日式”，这么干脆，直接就来给跪了。
    学学人家木叶搞研究自强难道不行吗？
    呃……好像还真不行。
    人木叶搞秽土转生的完善研究，搞木遁人体实验，本质上还是柱间和那个狗东西的上限高，够他们继续吃老本的。
    砂隐的老本……二代风影沙门搞出来的傀儡术和磁遁倒是可以吃一吃，这俩项目上限其实也很高，就是砂隐人路子走歪了，而且传承上藏着掖着，很难规模化发展。
    徐福晃了晃脑袋，收束了发散的思绪，随口应付道：“考虑到雨之国的民众意愿和情绪，同盟协议不行，但是可以退一步，签订互不侵犯条例，并开展一部分贸易合作，以促进双方共同发展，这样应该能接受吧？”
    说着，他看向佩恩和小南。
    这份官方说法，他问的能不能接受，主要是在问他俩。
    至于砂隐那边，都来投诚了，还能有什么意见？
    佩恩和小南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和砂隐同盟他们接受不了，但互不侵犯条例的说法，他们能接受，雨之国的人应该也能接受。
    意见一致了，会也就开完了。
    代理村长小南立刻去着手准备谈判的事宜，高塔会议室内，留下徐福和佩恩两个闲人坐着发愣。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佩恩突然预期感慨地开口道：“今天这样的场景，再更进一步，就是我所设想的尾兽计划了。”
    砂隐的投诚，是慑于徐福前辈的武力威胁，也证明了，只要有足够的强大武力威慑，让五大国都感受到恐惧。
    和平，将不是一种妄想。
    徐福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全然不为所动，甚至嗤之以鼻。
    信尾兽计划能创造和平，那不如信千手柱间那个愣瓜！
    就算我们没有诓你，尾兽计划真的能够实现，也能够一代一代传下去，那掌控和执行计划的，总得是人吧？
    是人就会有私欲，是人就会有私心，能够在诸般利益和诱惑下恪守本性的，那还是人？
    忍界的问题从来不取决于什么尾兽计划，取决于各种各样的制度，而是取决于人心。
    初衷和计划再好又如何，但架不住人心有偏向，人心有立场，人心会堕落啊！
    只要人心变了，再完美的计划都能钻出空子。
    随便想想就知道了。
    雨之国人掌握着尾兽计划，那其他受到威胁的人出于各种考量，会不会想方设法讨好这个雨之国人，讨好他身边的人，甚至讨好整个雨之国？
    海老藏猜到了自己在雨之国，罗砂和海老藏一商议，结果砂隐直接来雨之国投诚，这难道不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小南和佩恩没有忘记对砂隐的世仇，但为了雨之国的发展，为了砂隐的资源，还不是选择了折中，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尾兽计划就算推行下去，结果会好吗？
    不管是一个群体，还是一个个体去掌握尾兽计划，对生活在尾兽计划阴影下，绝大多数无力反抗的普通人的人来说，一出生就是一场赌博。
    赌那个群体或个体是否会被腐蚀、堕落，是否能保持住对所有人的公平和公正！
    可是，古往今来那么多现实例子摆在那里……
    在徐福看来，尾兽计划要是真的成形。
    若干年过去，忍界发展成统一的封建王权，搞内部倾轧剥削的可能性，反而是最大的。
    对于被剥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和平？和个屁！
    徐福心中莫名烦躁，不想和佩恩在这里耗着，面色如常地起身道：“我得回山中基地准备食材了，要顺道带你回去吗？”
    他何止是不想在办公室耗着，可以的话，他连这个忍界都不想再耗了！
    大家带着心中的恶，高高兴兴地做个美梦，然后一起火化，他不香吗？
    很香的！
    他本人甚至都想攥一把孜然再火化！
    “好，麻烦徐福前辈了。”佩恩点头答应。
    他说什么也想不到，徐福这个疯子表面上安安静静，实际上有个搞烧烤的梦想！
    两道宫移搬运的空间门一闪即逝，高塔会议室内的人影也同时消失，雨之国的高层会议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