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弥天大谎

    北冥琥算准了一切,包括虎傩带来情报的时间。
    且通过对巫妖血神通镜里的各种分析,包括对陈远几人的阴谋的推断,便是顺理成章地给其定了罪责。
    如今时候,唤了陈远一行人下了渐清峰,便是准备好了审判。
    十三妖雕像陈列在侧,百余地阶捕头全都穿上了制式皂衣,便是放在那些小界域里,都是活脱脱的衙门审犯人之形象。
    当然,北冥琥本来的胸有成竹,却在此刻被这位气势凌然的年轻虎傩,以短短两句话粉碎殆尽。
    北冥琥的两柄刀势,在此刻都被人擒在手中,动弹不得,他脑子里一阵轰鸣,难以置信地回味着那短短几字。
    “位同堂主,名越十二傩前……”
    这是何等份量?
    且还依照着虎傩的说法,甚至是衙主亲自吩咐的,甚至因为半闭关悟道不得出,委托虎傩来宣告这一口谕。
    衙主是疯了吗?
    衙主验明过此人身份了吗?
    北冥琥心中有一万个不服气,甚至隐隐有些羞怒。
    正殿里,自然是百来位捕头,交谈声此起彼伏,其中不乏惊讶与唏嘘。
    “义字堂群龙无首,里头的人物也个个心高气傲,衙主让他……让这位尊者大人别去担任堂主,想来,也是真真做过深思熟虑的。”
    “是啊,只是没想到的是,衙主还亲自为其颁布了个名号,无傩……”
    “十二傩已是我山间泗水衙近三十万年来,排列最前的天骄了,十二傩以十二相并称,自首到尾,却是首、犇、虎、兔、拢、蛇、马、阳、侯、鸣、捷、尾,其中排在第十二的尾傩,都要比如今明面上任何一个天傩都本事高强,首傩更是达到了半步尊者境,只差岁月沉淀便能踏出那一步了。”
    “而今却在十二傩前,硬生生添了一个无傩……便是衙主真的承认了此人的尊者身份。”
    “小些声,现在北天傩大人却是骑虎难下了,不知后头该怎么处理,倒是便宜了赵满城那小子,其父是尊者也倒罢了,如今结交个外域之人,却还又是尊者!”
    “……”
    这百来号人,其中虽有北冥琥的亲信,但也并没有双手之数,多的,也都是那些明哲保身,只谋一份前程的捕头。
    他们慕强,亦然也带些墙头草的属性,谁得利,他们便跟着听谁的。
    而现在局势,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位在堂主闭关以后横行无忌的天傩大人,今日似乎要认了栽。
    “虎傩,你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他一个与星盗为伍之修士,身上气劲孱弱,又怎会是尊者!”
    北冥琥不愿意放弃一切机会,微沉着声音,质问道。
    虎傩眼神一凝,那张狰狞斑斓虎面具下的脸,似乎也跟着怒气翻腾。
    “你于本傩言说无用,这是衙主定下的,你质问我,便是在质问衙主!质问当世假帝!”
    北冥琥喉头一哽,听着这顶大帽子即将扣了下来,也是语气软和。
    “并非……并非,虎傩知晓的,满城他……自幼便不喜好衙门里的规矩,顽皮惯了,且与你年龄相仿,却是修为差距倒甚大,你已是红衣魂将里的翘楚,他却还在督宇境里摸爬滚打……一个地阶捕头,却是如何与尊者级别的人物相熟络?”
    北冥琥这番话,却是钝刀子慢磨,语气里亲和,却暗藏玄机。
    温和地贬低赵满城,从而将与其相识的陈远,也一并给拉低了档次。
    这话落在众人耳里,倒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便是都喧闹声也小了些,百来号人,除了那些亲信,也都翘首以盼地观望这场斗争的结局。
    虎傩微微皱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找补。
    毕竟赵满城虽然在普通天骄里算得上台面,但与自己这等尊者子嗣相比,却是如同害群之马,一锅汤里的老鼠屎一般扎眼。
    他一个小小的督宇境五重修士,确实很难想象到他如何能与尊者搭上关系。
    却是虎傩微微皱眉间隙,陈远一直转过的身,却微微侧了一些,沉声开口。
    “怎的,你一个小小的红衣魂将,本尊交友,友是何等人雄,是何等平庸,还需得向你报备吗?”
    听着这次舆论旋涡里的主人公发话,殿里的动静,也自然是小了下来。
    北冥琥语气微微一滞,如今再面对陈远,虽然还是感知不到对方的尊者气息,却还是因着虎傩的那一番话,导致压力倍增。
    便是还未等着开口,北冥琥却见那白衣修士再次开口:
    “本尊与赵满城相识,却已然算得上有些时日了,并非一蹴而就。”
    “古老崖炉景尊者之陨落,想必诸位且知晓吧?”
    殿里气息又是忽地一阵沸腾。
    古老崖!
    这三个字的出现,便已是令人心头一震的庞然大物了,其几乎与山间泗水衙份量相当的派系,虽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但隐隐也让人感到威胁。
    而当年那炉景尊者之死,更是令得整个八荒寰宇震荡。
    大帝召走了所有魂将以上的修士,却是北冥琥也对那事情知晓得不详细,只知晓古老崖第九崖的炉景尊者,在一位横空出世的尊者手中,丢了性命。
    却还听闻寰宇中的传言,这炉景尊者,并非直接折了命,而是被那神秘尊者的护道帝尊给诛杀。
    这事当时引起了多方猜忌,甚至所有势力,都是后怕。
    一位神秘尊者,给人的冲击力也倒罢了,毕竟寰宇中少说,也有甚多明面上的尊者大能。
    但护道帝尊,便是让人汗流浃背了,帝尊二字,已是八荒中的顶点,唯有八荒大帝一人。
    而护道二字,缀在了帝尊之前,便更令人匪夷所思。
    能使得帝尊护道,那这神秘尊者的身份,便得大到何种地步去?
    古老崖死了一个尊者,却是根本听不到他们敢反扑的动静,这已经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问题。
    有传言称,这神秘尊者,是上流寰宇里大帝子嗣,也有人称,说是什么玄之又玄的天命之人。
    而赵满城,作为那次事件的亲身经历者,他曾回到泗水衙的时候,亲口说过:
    “那尊者是我好哥们儿,你们都别猜了。”
    却是所有人嗤之以鼻,都当这赵满城发了疯。
    而今,当这舆论旋涡,或者说是衙主钦定的“无傩”大人的口中,听到这件事,便是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得出现了一个荒唐想法:
    “难道赵满城说得都是真的?”
    却是这时间,北冥琥忽地一声冷笑:
    “怎地,你是想说,你便是那位有尊者护道的神秘尊者?”
    陈远轻声开口:
    “帝尊护道谈不上,但他确实与本尊有莫大关系。”
    北冥琥的额头上微渗出细密汗水,
    “你与赵满城是如何认识的?他只是一个督宇境五重修士罢了。”
    陈远笑了笑。
    “说来也是趣事,当年本尊出世之时,寰宇中人皆不认可,便是本尊亲自设擂,压境至化凡,与人比斗,这赵满城,便是那次比斗中认识的,他刀意朴素,基础雄厚,是厚积薄发之辈,出刀时,也给了本尊不小的震惊,虽然本尊毫无悬念的赢了,但赵满城这小家伙,却是给吾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当然,当年炉景,便是不信服吾乃二道尊者,所以……”
    陈远忽地一顿,才缓缓开口:
    “他死了,三生魂被我剥离,炼成了僵傀。”
    轰!
    饶是所有人都知晓炉景死了,但这时候,由着当事人亲口说出的话,却是惹得殿里所有人倒吸凉气,引发了轩然大波。
    赵满城喜滋滋地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心中暗爽。
    虽然陈远略去了很多细节,甚至顺序什么的也都有些不对,但给这些衙里捕头震惊的效果,却是丝毫不差。
    北冥琥咽了口唾沫:
    “说的冠冕堂皇,那你炼制的僵傀在何处?!炉景尊者三生魂……吾等见了自然能够辨认得出!”
    陈远听着这句质问,却是嘴角轻轻勾起。
    终于上钩了。
    尊者修为我确实没有,但尊者之三生魂之一炼制的僵傀,我是真的有哇!
    “僵傀被本尊遗留在了小界,但心念沟通从未断过,只是限制于其肉身强度,横跨星域,却还需要些时日。”
    北冥琥一听,便似乎抓住了机会,赶忙道:
    “好哇!那便等你召来僵傀!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炼化炉景尊者的生魂!”
    陈远淡笑着,转过身来。
    背后,在星盗爷孙的视角里,便看到一柄赤金相间的骇然之剑,出现在了陈远身后,气息渐渐攀升。
    “小小的红衣魂将啊,我想,你还是没能拎得清楚,本尊不需要掏出任何尊者之物证明什么,碾压你?光是气势便足够了。”
    陈远淡淡一笑,心念与千古剑沟通。
    便是身后似乎出现了一道凤凰虚影,令陈远整个人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北冥琥脸色陡然一变。
    身上忽地压力倍增。
    殿里也喧哗起来,百来号人,纷纷有些承受不住,他们这次,真真切切地从这白衣修士身上,感受到了丝毫不弱于堂主的气息!
    轰!
    凤凰虚影陡然凝实,便是金眸睥睨人间,在众人视角里,便像是看到了一尊神只。
    双翼大展!
    陈远的神魂,似乎也被这一道温软身影轻轻抱住。
    “公子,我助你。”
    陈远微微一怔,他又如何能分不清这声音。
    宁清儿,亦或者说凤尊,她似乎又出现在了陈远身边,但等他回过神来,却是只有身后的千古剑,在不断释放气息。
    虎傩眼神微变了变,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便是抱着双臂退到一边,不再多说什么。
    而在威压旋涡中的北冥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噗通。”
    他终于支撑不住千古剑正面压力,重重跪在了地上,双膝陷入了坚硬青砖里。
    “求……前辈饶恕……”
    北冥琥直到现在,也终于生出了丝后怕,他赌了许久,最后还是输了。
    这白衣修士,似乎就是真正的尊者!
    陈远本来便可用千古剑释放尊者级别的威压。
    只是那日,因着有诸多限制,只敢透露出一丝,怕被人看穿了底细。
    而今天,令陈远都意想不到的是,那与赵满城丝毫不对付的姐姐,竟然没有带来衙主的人,只带来一条口谕!
    且还是没有丝毫怀疑陈远,还授予其无傩的特殊地位。
    这便由着陈远自由发挥了……
    衙主不在,堂主无人来,你一个小小的红衣魂将,我随便用千古剑的威压欺负你,没毛病吧?
    虎傩的配合,便使得这场扮虎吃狼的计谋,行得无比顺利,甚至都不需要陈远摇什么代打。
    只是,陈远眼角余光微微看了眼如雕塑一般静立着的虎傩,心中却起了疑惑:
    她说的关于衙主的口谕,会是真的吗?
    此刻,千古剑的威压还在持续输出。
    北冥琥终于五体投地了,现实意义上的五体投地。
    他不是不能反抗,只是被这完全凝实的气息给吓得激不起什么反抗的心。
    “前辈,收了神通吧……我扛不住了……”
    陈远也知晓如此下去,难免会引起什么多余的意外,便也是默默在背后收回了千古剑,这才潇洒转身。
    “渐清峰,还可以住吧?”
    北冥琥语气疲软,缓缓从地上爬起,如今他没有作主的权利,只能将祈求的眼光投向虎傩。
    虎傩轻笑一声,声音冷冷的,
    “衙主说了,无傩大人自由自在,不受衙里规矩束缚,渐清峰亦可腾出来给您住。”
    陈远满意点头,转瞬带着三个挂件离开。
    赵满城爽了,只觉得自己活了三十万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爽过。
    而如今在正殿里,北冥琥心中发冷,就这般坐在冰凉的青石砖上,呆愣着。
    从虎傩的口中,听到衙主把渐清峰腾出来给那尊者住,这说明什么?
    北冥琥颓然坐在地上,心中却愈发觉得,这事情,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待虎傩悲悯地看了他一眼后离开,北冥琥这才察觉到了事情的关键点。
    他忙忙站起,大喝一声:
    “来人!去查那数年前杀死炉景尊者之人,用得是何种道意!”
    “今日之人以凤相展威,极大可能是涅盘道或凤道……”
    “这次,我定然不会错了!”
    ……
    渐清峰小院。
    夜晚,起了篝火。
    摆着从老星盗那里压榨来的酒水,烤着峰上的不知名野菜,几人倒也闲聊着,多是对今日之事的复盘。
    “你们俩是不知道这北冥琥的嘴脸,嘿,前辈一展气息,他哐当一声就吓趴在地上了!”
    老星盗爷孙听着,却也是晕晕乎乎,似乎吃了山上什么奇怪的菌子,说着胡话。
    陈远似笑非笑地静静坐着,气息不断循环,默默地修炼。
    却是突地感知到了什么。
    便是看到墙头上一闪而逝一道人影,陈远放下了手中野菜,
    “我出去一趟。”
    出了院门。
    峰上悬崖处。
    虎傩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立在月光下,身影被拉得无限长。
    陈远缓步走上前去,开口:
    “虎傩?”
    她轻轻点头,转过身,语气依旧是冰冷如酒窖,开口:
    “你并不是尊者。”
    “嗯?”陈远一愣。
    “白日里,我那些说辞,都是骗北冥琥和杀字堂所有人的,当然,除了闭关的衙主,所有的分堂,已然知晓了这件事。”虎傩淡淡说道。
    陈远瞳孔微缩,便是不解道:
    “你为何如此……请衙主来验我不就是了?”
    虎傩冷笑一声,
    “你一个督宇境二重,释放尊者威严,也是借用身后那把剑,我若真请来了衙主,想必你现在的尸首,恐怕已经埋在了渐清峰下。”
    陈远暗叹一声。
    这虎傩到底比那北冥琥精明太多,果真看清了自己的底细,竟然也知晓自己背后有把千古剑。
    虎傩转过身去,继续面向着月光。
    “这是死局,很难盘活,我那弟弟不争气,想以此蒙骗诸尊者,想要晋升……我只能尽力帮他。”
    “趁着衙主如今沉睡,还不知晓你的事情,便找个有空时候,逃了吧,事后我再想别的理由,来瞒过衙主……”
    陈远听到此,却是一笑。
    自己来便是为了成为天骄,获取去朝圣寰宇的名额,哪有离开的道理?
    “我若不走呢?”
    虎傩面色一寒,双手攥紧,顿了顿,
    “你知道本傩撒下的……是弥天大谎吗?你不走便是死,我与赵满城,也脱不了干系。”
    “你根本不知道渐清峰对衙主来说有多珍贵,你也不知道假帝之威……有多恐怖。”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