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你们是圆圆那丫头说的那个宠物医院的?进来吧。”
    老婆婆听了好半天，终于搞明白赵听雨的意思，将小门合上，拉开大铁门。
    “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更加猛烈，老婆婆跺跺脚，将身边围着的狗驱逐到一边，带着点歉意看向赵听雨。
    “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狗太多了，你别害怕，我把它们撵进笼子里。”
    赵听雨无措地点点头，刚刚院子里好几只大型犬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目露凶光，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不对，手里怎么硬邦邦的?
    赵听雨有些疑惑，转头对上谢忻燃侧脸，发现自己的手正抓在他胳膊上。
    “不不不好意思。”
    赵听雨烫手山芋般迅速将手拿下来，没注意到旁边人耳尖爬上了一丝薄红。
    “进来吧，都关起来了。”
    老婆婆走到大门前，笑了笑。
    赵听雨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先一步踏进了院子。
    小里打扫得很干净，但还是避免不了大型犬身上的浓重味道。
    靠着墙的位置摆了一整排铁笼子，里面关着的狗加起来得有十一二条，大多都是田园犬，掺着几只串串。
    “这些都是在附近捡回来的，可怜见的，有的捡回来就剩一口气了，有的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
    老婆婆拉过来两把竹凳子，示意两人坐下。
    小院里种了一棵梨树，可惜是冬天，整棵树都光秃秃的。
    “喵～”
    梨树枝上有一只小白猫，怯生生地看向院子里的两个陌生人，尾巴大幅度晃动着，背部也高高弓起。
    赵听雨注意到了另一面墙边还有排小笼子，里面用稻草铺得厚厚的。
    “梨花，过来。”
    老婆婆朝着树上的白猫轻唤两声，招呼它下来。
    被叫做梨花的白猫步伐优雅，从梨树枝上往下轻轻一跳，稳稳落在青石板桌面。
    赵听雨这才注意到白猫的肚子异常地鼓，看起来像是快生了。
    梨花安静趴在老婆婆腿上，看向两人的眼睛里依旧带了些警惕。
    “我养了九只猫，就梨花每天愿意在院子里陪我，其他的到晚上才回来。”
    老婆婆粗糙的大手静静抚过白猫的背部，十点钟的阳光打下来，院子里暖洋洋的。
    气氛温馨而恬静，赵听雨和谢忻燃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隐隐担忧。
    这么多猫猫狗狗养在一个院子里，还有一个快要生产的猫，万一哪个猫狗偷溜出去，染上猫瘟狗瘟，整个院子都不会有幸免。
    还有各种小毛病，猫癣、蠕形螨、脓皮症......
    猫猫狗狗染上哪一个都不会好过。
    最根本的方法，是给这里的猫狗做全面检查，然后一一绝育。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阻止更多的猫狗受到伤害。
    赵听雨抿抿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最大的问题就是，救助猫狗产生的费用，老婆婆承受不了，她也承受不了。
    老婆婆嘴里的圆圆，就是当初带着边牧小南来医院的小姑娘，圆圆的妈妈跟赵听雨讲述了这位老婆婆的故事。
    她和丈夫是纺织厂的退休工人，两人的退休金加起来，算不上丰厚，但维持正常生活绰绰有余。
    老两口都是有爱心的人，上下班路上遇到可怜的猫猫狗狗，都会捡回来自己照顾。
    慢慢的，家里张嘴吃饭的活物越来越多，多到老两口的退休工资不再能承担起照顾它们的费用，两人才不得不停止了救助流浪狗的行为。
    两个老工人的退休工资都承担不起，赵听雨只是一介打工人，更是痴人说梦。
    加上她自己在宠物医院工作，对于各项检查、治疗、绝育的价格都清楚得很，救一只两只还好，要是十只八只甚至更多，费用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想说什么，圆圆一家带着小南去打疫苗的事，小姑娘已经跟我说过了。”
    老婆婆面上笑着，一边摩挲白猫的背部，缓缓叹了口气。
    “治不起啊，早在十年前，我跟老伴救的第一只狗，皮肤病，毛都掉光了，我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洗澡开药加起来，零零碎碎花了大几百。”
    “别说打疫苗和绝育了，就是平时一点小伤小病，加起来都能抵它们一个月的伙食费了，附近的医院，绝育动辄上千，疫苗加起来也好几百，狗还好，平时在院子里关起来，猫根本就关不住啊。”
    说着，老婆婆手指抵在梨花的头顶，轻轻点了两下。
    赵听雨没有说话，她注意到，院子的角落处摆放着一个大的铁桶，旁边垒着半人高的蜂窝煤，一个刷的瓦亮的大铁锅蹲在铁桶上，看样子，这些应该就是老婆婆平时给猫猫狗狗做饭用的厨具。
    ————
    从老婆婆家出来，赵听雨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她和谢忻燃并肩走在逼仄的小巷内。
    路太窄，车停在门口影响了正常交通，被提醒后，谢忻燃中途出来将车子挪到了远处的大路上。
    两人在老婆婆家呆了一个多小时，临走的时候，她正准备给狗狗们做饭，赵听雨不愿再打扰，将猫狗罐头匆匆留下后，便跟老人告别。
    出门走了几步后，还被追上来的老婆婆硬塞了两捆菠菜。
    狭窄逼仄的巷子，框出了头顶一小片湛蓝，赵听雨抬头望天，重重叹气。
    “唉，我要是有钱就好了。”
    谢忻燃没有说话，他拎着红色塑料袋装起来的菠菜，手指被勒出几条淡淡的红痕。
    赵听雨自顾自地抱怨。
    “要是我一年能赚一百万，我一定给全天下的猫猫狗狗一个家，可惜我月薪五千，不省点花连自己都养不起。”
    从谢忻燃的角度看过去，阳光笼罩着赵听雨，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提起自己的豪情壮志，她眼睛都在发光。
    人们总是会在自己未获得某种东西时夸夸其谈，比如“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好好完成暑假作业”，许多明星在成名前也许诺粉丝，“如果大红大紫，我一定按时缴税，做遵纪守法好公民。”。
    当人们真正拥有了某种东西后，便会忘记自己的初心。
    但是谢忻燃知道，赵听雨不一样，她如果真的有了一百万，一定会兑现诺言，尽自己全力救助猫猫狗狗。
    毕竟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在一周只有二十块零花的童年，就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存钱罐砸碎，取出攒了一整年的432块，只为救一只脏兮兮的落单萨摩耶。
    谢忻燃垂下眸子，将眼底的隐晦情绪悉数隐藏，他咬紧嘴唇，在心里默默回应赵听雨。
    救助归救助，给天下猫猫狗狗一个家这件事就算了。
    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