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谢忻燃面无表情地拿着美工刀，把手底下的快递包装袋一件件划开。
    整整十八个快递，全是点点的衣服和玩具。
    全是它的。
    “你看这个玩具球，可爱吧，正好适合它这么大的小狗磨牙。”
    “嗯。”
    “还有这个趴趴狗的抱枕，可以放到点点的小窝里。”
    “嗯。”
    “还有还有，这个是漏食球，把狗粮塞进去之后扔给狗狗，可以陪着它玩好久呢，还能清洁牙齿......”
    “嗯。”
    ?
    赵听雨觉得气氛有些怪，低头去看正蹲在地上收拾快递盒的谢忻燃。
    “你怎么了?”
    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没怎么。”
    赵听雨不死心，蹲下身子戳戳他的胳膊，耐心追问道。
    “真的没有吗?”
    “嗯。”
    “......”
    服了，又整这死出。
    目送着别扭鬼走进厨房，赵听雨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
    他到底又生的哪门子气啊......
    ————
    饭桌上，赵听雨每吃两口菜，就得抬起头打量一下谢忻燃的表情。
    平静。
    冷漠。
    还有点委屈。
    等等......
    委屈?
    问三句答不出一句的是他，这几天隔三差五莫名其妙生闷气的也是他。
    他还委屈上了?
    “啪！”
    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赵听雨把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
    谢忻燃动作微顿，使劲咬了下嘴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自从看到顾望淮给赵听雨发的那条消息，并自己自作主张把它删掉以后，他之后的每一天过得浑浑噩噩。
    会忍不住去想很多。
    他们......
    就算没有在一起，那应该也暧昧过吧。
    他们暧昧期会做什么呢?
    会经常一起吃饭、出去看电影吗?
    会分享日常生活中有意思事情吗?
    肯定会吧，要不然为什么赵听雨会把之前的聊天记录都删掉呢?
    顾望淮出国的时候，她也会难过吧......
    动物医学要读五年，他们还是同班同学，同一个导师，朝夕相处了整整五年......
    ————
    “点点过来，别扒拉门了。”
    自己一个人躲在卧室里，赵听雨烦躁地刷着手机，余光瞥见小萨摩耶崽子一直蹲门前。
    “都说了别一直扒拉，早晚把你爪子磨掉。”
    赵听雨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起身去将堵在门前的狗挪开。
    门外传来一点动静。
    她动作微顿，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
    外面又恢复了寂静。
    赵听雨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外面这么安静，谢忻燃不会回家了吧?
    ——不对，我管他干什么?
    ——趁早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才好。
    在心里劝阻了自己一百遍，赵听雨还是没忍住，悄悄按下把手，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抬眼往外看去。
    不对，外面怎么这么黑?
    就在赵听雨微微用力，想要继续将门缝拉大时，卧室门从外面被一股力量轻轻推开。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上来。
    “唔，你放开我！”
    “不放。”
    谢忻燃将头贴在怀中人颈窝处，一下一下地使劲蹭着，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
    赵听雨赌气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他抱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谢忻燃抬起脸，小心翼翼地侧头去追女孩的眸子。
    “抱抱我，宝宝，你也抱抱我。”
    听着某人可怜巴巴的哀求，赵听雨终究是没忍心，别扭地抬起手来，轻轻地环上他的腰。
    每次都是这样，先是莫名其妙不理人，过了一会又自己凑上来，仿佛先前那个冷得跟冰块似的人不是他一样。
    幼稚死了。
    “抱够了没有?抱够了就回家睡觉去吧。”
    她话音刚落，腰间的胳膊便被箍得更紧了一些。
    谢忻燃使劲摇摇头，讨好地用侧脸去摩挲女孩的脸颊。
    拽着微微发烫的耳朵，赵听雨将贴在她脸边的脑袋挪开，抬脸对上谢忻燃有些躲闪的眼睛，威胁道。
    “你有话就赶紧说，要是准备继续憋在心里，那就等着我一会把你踹出去。”
    赵听雨将环在腰间的手垂了下来，谢忻燃赶紧伸手环住她的手腕，用指尖轻捏着掌心，他闷声开口。
    “为什么只给它买东西，你没发现最近，你眼里只有那只狗了吗......”
    ————
    夜间七八点的商场最是热闹，尤其今天是周五，人比往日多了不少。
    整个二层全是男装，不同风格的商铺鳞次栉比。
    隆冬的夜晚，外面寒风瑟瑟，商场内却很是暖和。
    赵听雨有些热，便抬手解了几颗大衣扣子。
    身旁的谢忻燃随即抬起胳膊，还没等解完，便将赵听雨的手继续握住，像是生怕她跑掉一般。
    赵听雨哭笑不得，压下微微翘起的唇角，调侃道。
    “谢忻燃你可真有出息，跟只狗都要比来比去。”
    “等我下次给点点买狗粮的时候也给你捎一袋。”
    掌心被人轻轻捏了一下，赵听雨抬头，对上男人泛红的耳尖，耐心道。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一定得第一时间跟我说，这样我才能知道你的想法呀，不至于猜来猜去每次都猜错。”
    “你看你现在，就知道生闷气，就算是气死自己也没用啊，你要是跟我说了，说不定问题早就解决了。”
    说着，赵听雨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了些威胁。
    “这是最后一次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可真就不理你了。”
    “别......”
    谢忻燃停住脚步，喉结微滚几下，他急急拉住赵听雨的手，小声道。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跟你说。”
    “别不理我。”
    赵听雨安慰似的揉了揉他的指尖，温声道。
    “好啦，说了今晚带你来买衣服的，那家店看起来还不错，咱们去看看?”
    “好。”
    这是这层楼最大的一家男装店，整体走偏休闲日常的格调，布料舒适，虽然设计风格没那么鲜明突出，但贵在剪裁优良。
    许是赶上冬日上新，店里主推的大衣、羽绒服和毛衣都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慵懒感，很符合冬天的调调。
    “这件、这件.......还有这一件，一起试。”
    在店里逛了几圈，赵听雨兴致勃勃地搭配了好几套衣服，一股脑塞给谢忻燃，嘱咐道。
    “这个羽绒服和卫衣还有这条裤子是一套，另一件大衣和毛衣是一套，别穿错了哦......”
    目送着他进了更衣室，赵听雨继续在各色衣物间穿梭，物色着适合谢忻燃的搭配。
    站在宽敞的试衣间内，谢忻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发怔。
    其实，他很明白一直以来，自己在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也知道赵听雨不喜欢他什么都不往外说的闷葫芦性格。
    今天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也许在赵听雨心里，这只是一次没来由的无理取闹，带他来选衣服，将目光更多的放在他身上之后，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是谢忻燃清楚得很，他的心结根本就不是这个。
    更准确地来说，这段时间他每一次的惆怅和沉默，来源只有一个。
    但他不愿意，更准确地说，是不齿于去跟赵听雨开这个口。
    他不愿意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毕竟那个人甚至连她的前男友都算不上。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顾望淮这个名字再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哪怕，只是一点回忆。
    她对自己越好，谢忻燃就越抑制不住地去焦虑。
    她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那个人。
    失眠的几个夜里，痛苦紧紧攥着他的心脏，一想到这些，他便有些喘不上气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对赵听雨的占有欲就是病态的。
    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冷着脸脱去身上的衣物，谢忻燃目光落在衣架上赵听雨搭配好的衣服，眼底闪过一丝柔色。
    这段时间的健身颇有成效，加上身形本来就出挑，衬得他整个人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换好第一套后，谢忻燃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试探地弯起嘴角。
    确保万无一失后，他慢慢推开试衣间的门，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
    一侧衣架旁，赵听雨正在跟一个青年相谈甚欢。
    她背对着试衣间的方向，所以谢忻燃抬眸时，对上的是青年含笑的眉眼。
    他正认真地盯着眼前说话的女孩，时不时应和两句。
    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像是突然凝固住了一般，谢忻燃身形晃了晃，呼吸急促，腿上像是灌了铅似的，不敢往前面继续走。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冥冥之中，他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如果不是有非分之想，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用这种眼神去看一个异性朋友。
    同为男人，这点小心思谢忻燃揣摩地一清二楚。
    这边，赵听雨怎么也想不到，今晚会在商场里碰见出国已久的老同学。
    聊了足足五分钟后，她才想起自己男朋友还在更衣室里没出来。
    转身回望，正好对上面色苍白的谢忻燃。
    “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赵听雨有些焦急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谢忻燃强撑着勾起一抹笑，低声道。
    “我没事的，那位是?”
    他的嗓音里带了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紧张。
    “哦，你说他呀，我大学同学，叫顾望淮，刚回国没多久。”
    说完，为表礼貌，赵听雨转过身去，对着跟上来的顾望淮介绍道。
    “望淮，这是我男朋友，叫......”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一双手伸了过来。
    谢忻燃站到赵听雨的右侧，用左手轻轻握住她的掌心。
    接着不紧不慢地对着顾望淮伸出右手，微笑道。
    “你好，谢忻燃。”